孤独的信仰者
/ 张嘉仪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罗曼·罗兰《米开朗琪罗》
1
小时候吧，努力读书，曾经一个暑假自学了下个学期的数学课本，做完每一道习题。
初三那年，晚上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别人自习到10点，我就自习到12点。
每晚都要小心翼翼叫醒门卫大爷开门，后来他一听声音，知道是我。外面寒风凛冽，懒得起来，直接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下面。
毕业后，人走了，寒门苦读的故事传下去了。因为相信知识改变命运。相信笨鸟先飞，天道酬勤。虽然不够聪明，还总是想着考第一。
环境束缚、观念封闭、阶级壁垒，身边连个励志的故事也找不到，干脆就自励吧。
走出大山，到外面看看。这信念坚如磐石。
这股子跟生活死磕的拧劲儿贯彻成长的每一个阶段，甚至每一个具体而微的事。
认怂太容易了。如此，一个人甚至都不会“输”，因为都没上过考场。但是，也永远不可能“赢”。
农村出生的孩子，要往前迈出一小步，太过艰难了，付出的努力何止千百。
从来不觉得“苦难是一笔财富”。“苦难”也并不值得感谢！如果还有其他路可走，谁愿意跟苦难狭路相逢，拼个你死我活？
努力只够及格，拼命才能优秀。
于是：县重点高中，重点大学，再到研究生。
越是这种平凡的生活，越教会我朴素的道理——足够努力，就可以搞出点不同凡响的动静。
大学时，文学比赛投稿，大部分时候都能得奖。让人更加确信了这个道理。
2离开学校，工作了。明白体制的评价机制跟学校是两码事，不再是努力就可以高分得奖那么简单了。但依然保持热爱、脚踏实地，相信生活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予以回馈。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那多半是你先欺骗了生活。工作两年了，买房是很现实的问题。该死的自尊心告诉我，先立业，再成家。在事业（其实配不上这个庄严的词，顶多也就一份稳当的工作）未成之时，不想把另外一个人拉入生活的沼泽，每天陷于油盐酱醋鸡毛蒜皮，在“打折”和拼多多面前节操尽失。也不想擅自把“使命”的接力棒交给下一代，凭什么不问问孩子的意见，就把家族重任移交了。或者说，我更想做那个孩子，一直写关于生活的作业，考关于梦想的试。永不服老，也永不服输。可房价是真他妈贵啊！贵到离谱！广厦千万间，高楼拔地起，年轻一代要想求得立锥之地，却不得不啃老。不止啃，还要搜干刮净，还要把自己后30年的大部分收入按月上交。所以，不敢生病，不敢辞职，不敢出半点闪失。“不为五斗米折腰”，随着市场经济的资本逻辑和理想主义的渐行渐远供上神龛。我们逐渐变成了“粗糙”的现实主义者。无奈，也很无力。一定不是社会制度出了问题，一定是我不够努力！是我的努力配不上这卑微的“野心”。如果不想欺骗生活，那就自欺欺人吧。总不能厚颜无耻到责怪父母吧。他们能给的不多，只不过倾尽毕生了而已。
3我有个朋友，叫李阳。他说他有个朋友，父母给了几千万。不用工作，享受着金钱带来的快乐。规则在他这儿形同虚设。他的价值观里，钱可以摆平一切。但同时，他也特别空虚，辗转不同城市，居无定所，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他唯一害怕的，是法。所以，他会研究法律。李阳有个大学生女友。前不久，他俩开着全款买的奔驰去学校接她。然后第三天，她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对于一个小女生来说，也许在初次见面的那一刹那，她那尚未成型的三观就被迎面驶来的新车碾碎了。国庆后，他朋友离开了这个城市，他的爱情也随着一脚油门烟消云散了。那晚我们打完篮球，拣了个小店喝着啤酒，一杯杯饮下他的故事。我没有多说一句话，似乎多说一句都是多余。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我想起了北岛的诗，望着这城市之上荒凉的月色。沉默。我们光着膀子骑着摩托穿行在雨夜，品鉴着城市初秋的温凉。回家后，我陷入了思想的交锋。似乎一些颠扑不破的价值观发生了游离。有些人，真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你倾尽力量也遥不可及的东西。而你努力很多年，还不及别人的起跑线。想了一夜，我还是对这个故事保持了警惕：如果朴素的价值观坍塌了，可能只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昨天，李阳找我打发周末。他问我，你最大的欲望是什么？我思考了一分钟，说，我没有欲望。如果一定要说，有一个最大的愿望，这也是支撑我奋斗下去的精神动力，那就是有自己的房子，和家人们生活在一起，周末一起去公园或者城郊逛逛。嗯，是很艰难！是高昂房价与微薄月薪之间的经济账单，是立业与成家之间的时间成本，是顶层设计与个体冷暖之间的民生鸿沟，也是房产开发商与卑微打工人之间的殊死博弈。抱怨？自怨自艾？缴械投降？那就正中生活的下怀。还是要奋斗啊！做一个孤独的信仰者，一步一脚印，像蜗牛一样缓慢爬向金字塔，像堂吉诃德一样一次次刺向风车……
10月19日凌晨
作者简介
张嘉仪，生于90年代，长于红军之乡。四川大学中文系毕业，现居德阳。驰于空想，从事生活。多次获得省级、国家级文学征文奖，作品散见于《长沙晚报》《采风中国》《美文》《散文中国》《花开文学》《成都晚报》《曾是白马少年时》《中国乡土文学》《德阳日报》等报刊杂志。散文《金色花》被改编成江西省初中语文阅读考试题。
YUE GA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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