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老师伴你读《宋词选》之二：《苏幕遮》范仲淹

苏幕遮

范仲淹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 ，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词中意

白云满天，黄叶遍地。

秋天的景色映着江上的碧波，水波上笼罩着寒烟一片苍翠。

远山沐浴着夕阳，天空连接江水。

岸边的芳草似是无情，又在西斜的太阳之外。

思念家乡黯然销魂，羁旅的愁思缠绕不休。

每个夜里，只有在梦中才能得到暂时的慰藉。

当明月照射高楼时不要独自依倚，

端起酒来洗涤愁肠，可是都化作相思的眼泪。

宋词，多写花前月下的离情别绪，听歌赏舞的所思所感，而范仲淹的这首《苏幕遮》却疏朗遒劲，以沉郁雄健之笔力，抒写低回宛转的羁旅乡思之情，词中透着政治家的胸襟和底蕴。王实甫《西厢记》《长亭送别》一折中，直接使用这首词的起首两句，改为“碧云天，黄花地”，衍为曲子，成千古绝唱。

此词上片写景，下片写情。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湛湛蓝天，嵌缀朵朵湛青的碧云；茫茫大地，铺满片片枯萎的黄叶。无边的秋色绵延伸展，融汇进流动不已的江水；浩渺波光的江面，笼罩着寒意凄清的烟雾，一片空濛，一派青翠。

山峰，映照着落日的余辉；天宇，连接着大江的流水。无情的芳草啊，无边无际，绵延伸展，直到那连落日余辉都照射不到的遥遥无际的远方。

碧天，黄叶，翠烟，斜阳……五色斑斓，交织成一幅壮阔的秋景。

这幅秋景，廖廓苍茫，境界宏大，凄清衰飒，绵延不绝，与忧思之悠悠无穷息息相通。

“芳草”本无感情,但在这仅靠野草点缀的荒原上,却令人生出无限依恋。芳草铺向斜阳之外的远方,正是战士们的家乡。

芳草怀远，兴寄离愁，本已司空见惯，但词人却借“无情”衬出有情，“化景物为情思”，写来毫不着迹，因而“别有一番滋味”。

下片转入乡愁。

“黯乡魂 ，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塞上秋景一片凄凉，使得征人不禁乡思缠绵，心绪黯然，长夜难寐，格外凄苦。

思绪则由远而近，从望家乡最后回到眼前，即词人站立的高楼上，羁泊异乡时间太久，思乡的情怀黯然凄怆，夜不能寐，故借酒浇愁，但酒一入愁肠，却都化作了相思之泪，欲遣相思反而更增相思之苦了。

算了吧，算了吧，任它月色溶溶，楼高望远，还是借酒消愁,来排遣这漫长孤寂的秋夜吧！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醉意更深地触动心中的离愁。怀乡思亲，令人心魂不安；伤别念远，令人忧思怅惘。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里面折叠着多少人生的忧患，概括的又岂是一般的乡愁旅思啊！

张惠言云：“此去国之情。”(《词选》)

许昂霄亦云：“铁石心肠人亦作此消魂语。”(《词综偈评》)

豪放如范仲淹，虽柔肠百结，亦直抒胸臆，声情并茂，与一般婉约派的词风大为不同，被清人谭献誉之为“大笔振迅”之作！

作者

电视剧《清平乐》正在热播，故事的背景是北宋宋仁宗时期，晏殊、寇准、范仲淹、欧阳修、韩琦、司马光等一代名士在剧中悉数登场。范仲淹以正直无私、忧国忧民、刚正不阿的形象再一次站在我们面前。

朱熹称他为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梁启超说：“五千年来历史中立德立功立言者只有两个人：范仲淹和曾国藩。”

他一生为官清廉，体恤民情，力主改革，但屡遭奸佞诬谤，数度被贬，仕途坎坷。死后谥号“文正”，北宋名臣司马光说：“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历史上但凡得此谥号之人，都是接近完美的完人。

“文正”，正是中国古代读书人的最高精神理想。

字词注释

①此调原为西域传入唐教坊曲。“苏幕遮”是当时高昌国语之音译。宋代词家用此调是另度新曲。又名《云雾敛》、《鬓云松令》。双调，六十二字，上下片各五句四仄韵。

②黯：形容心情忧郁。黯乡魂：用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语。

③追：追随，可引申为纠缠。旅思（sì）：羁旅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