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宋)晏殊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词中意
在杨柳依依、芳草萋萋的长亭古道上,
年少的人总是能轻易的抛弃送别之人,登程远去。
楼头传来的五更钟声惊醒了离人残梦,
花底飘洒的三月春雨增添了心中的无限愁思。
无情人哪里懂得多情的人的苦恼,
一寸相思愁绪,竟化作了万缕千丝。
天涯地角再远,也有穷尽终了那一天,
只有那相思是没有尽头,永不停止。
春天是最美丽的季节。美景佳人婉约中,清新扑面笑春风。梨花带雨春满面,燕过呢喃歌细语。
的确,柳树刚发新芽,柔柔的枝条一缕缕,一条条,浅浅的,嫩嫩的,绿意阑珊,苍翠葱茏。还有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花,这儿一树姹紫,那儿一片嫣红。被经过的风一吹,那花瓣哗啦啦的落了一地,依然有残留的暗香,香了青山碧水,香了小桥人家。
春天也是让人伤感的季节,往往容易和离愁别绪联系起来。宋词在描写离别时,总是十分凄美哀愁,有“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也有“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晏殊的这首《玉楼春》,也是经典的离别词,他以一个女子的口吻,描写了一场凄美动人的离别,抒发了送别时依依难舍的心情和分别后无穷无尽的离愁。
上片写春景春恨: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时间是绿杨依依的春天。地点是古道长亭。为什么选择“长亭”呢?这里有典故:
秦汉时期在乡村大约每十里设一亭,称长亭,供行人休憩。亭有亭长。
如《史记》汉高祖本纪记载:(刘邦)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秦制三十里一传,十里一亭,故又在驿站路上大约每十里设一亭,负责给驿传信使提供馆舍、给养等服务。
后来,长亭成为人们郊游驻足和分别相送之地,特别是经过文人的诗词吟咏,十里长亭逐渐演变成为送别地的代名词。
春景、长亭和去路,是用以衬托人的感情的。因为就是在这芳草连天、绿杨茂密的长亭外、古道边,那年少的游子与自己的心上人告别了。
少年时代,并未理解离情之苦,分手总是那样匆忙和轻而易举。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今日思来方深感惋惜。“容易”二字里既有着少年对昔日的追悔,也有着他至今依旧的寻觅。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别后,只有相思无处安放。白昼逝去,黑夜降临,女子转辗反侧,五更钟声惊破了残梦,雾也似的春雨滴落了花瓣,带着离愁纷纷落下。
这里极写相思之苦,哀怨之切。残梦依稀,钟鼓伤情;细雨迷蒙,离情更苦,那楼头离人花下的寂寞,连同所有的相思都勾连成一片,付之流水。
下片用反语、对比及白描的手法,抒写令人梦魂牵绕的深情: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到底是无情苦,还是多情苦呢?作者直言是多情苦,并且认定这种痛苦又远非“无情”所能代的;即使自身想得到解脱,也依旧无法排遣那无尽的相思之苦。
“一寸”指心,柳丝缕缕,最识离怀别苦。无情怎似多情之苦,那一寸芳心,化成了千丝万缕,蕴含着千愁万恨。
即使那遥不可达的天涯地角,尚且“有穷时”,然而,别离之后的相思之情,却是无穷无尽的,可见相思的无限与永恒。
相思有多深,离愁就有多浓,天长地久终有尽时,此恨绵绵定无绝期啊。
凄凄的哀怨与静静的相思是晏殊这首词所歌咏的主题,词中不仅饱含着词人对离愁别怨的感叹,更婉转地表明了人生短促、聚散无常的人生哲理,因而成为千古名篇。
作者
《宋史·晏殊传》记载:“遂登馆阁,掌书命,以文章为天下所宗。”“由王官宫臣,卒登宰相。凡所以辅道圣德,忧勤国家,有旧有劳,自始至卒,五十余年。”晏殊词中没有如柳永、张先等人作品中的那种羁旅愁苦,这是由于他一生富贵,仕途坦荡决定的。
字词注释
①玉楼春:词牌名,又名“木兰花”。
②长亭路:送别的路。长亭:古代驿路上建有供行人休息的亭子。《白帖》:“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
③残梦:未做完的梦。
④五更钟、三月雨:都是指思念人的时候。
⑤一寸:指愁肠。还:已经。千万缕:千丝万缕。比喻离恨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