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彭旋，网名：微语呢喃。大冶保安街人，做过记者、公务员、编辑。解脱了十余年繁忙的公文写作后，重拾最初对文学的那份热爱，在一杯茶的时光里边读边写还编。
冰清玉洁林黛玉
——浅析《红楼梦》女性人物形象之一
彭旋
寒冬腊月，围炉取暖之时，最喜欢、也最适合翻阅那些关于女性的书目。经典作品百读不厌，这是第三次重读名著《红楼梦》，当我再次读完书目最后一页，掩卷沉思之时，一张张千姿百态、充满青春活力的古典美女子，依然跃入眼帘，挥之不去。那位冰雪聪明的林黛玉、八面玲珑的薛宝钗、豪放洒脱的史湘云、思维敏捷的贾探春，以至苦心学诗的香菱，敢于反抗的鸳鸯、笃于友谊的紫娟、天真烂漫的芳官等等，无不如闻其声，如见其人。我以为，《红楼梦》最吸引人、最激荡人心之处，就在于文学巨匠曹雪芹用他的艺术之笔创作出了那片充满无限风情的大观园“女儿国”的理想世界。在这个理想世界里，尽管大观园的围墙遮住了一个个青春女孩的视线，繁华丰厚的生活软化了这些女孩的翅膀。但是，她们要求做人的权利，向往美好爱情、向往自由的生活，憧憬理想天地的决心和意志，深深感染着我。
林黛玉是《红楼梦》一书中的女主角，她美丽雅静、多愁善感、学识渊博，用现代审美观念来形容，林黛玉有一种忧郁的诗人气质。同时，她性格的另一面则尖酸刻薄、狐疑多虑，她的一生是悲剧性的，骨子里有一种反叛性，正是这种反叛性，使她具有冰清玉洁的特质，这让我联想到那曲《葬花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质本洁来还洁去......花落人亡两不知......那不仅仅是在葬花，还是在埋葬抵不过世俗凡尘无奈的一种冰清玉洁。
“我是一无所有”“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这是林黛玉对自己身世的表白。是的，在《红楼梦》开篇不久，我们就知道了林黛玉既不是“护官符”上所揭示的四大家族之女，也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我原是民间的丫头”。她原本也有个比较富裕，并且充满了书香之气的家庭。随着父母的双亡，家境的败落，她才孤孤单单地投靠到外祖母“贾府”中来的。
在《红楼梦》的那篇“接外孙贾母惜孤女”的场面中，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幅人与人的关系被“温情脉脉的面纱”笼罩着的动人场景。林黛玉一踏进荣国府，她的外祖母就把她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地叫着哭起来，贾府的其他核心人物也都纷纷对她极尽照顾、体贴。然而，通观全书，我却分明看到林黛玉从贾母的“心肝儿肉”变成了“眼中钉”。随着四大家族内外茅盾的加剧，和日甚一日衰败趋势，加紧了对她的摧残和迫害，直至一步步把这个“一无所有”的“孤女”逼迫而死。
那么，这是为什么呢？是林黛玉进贾府后忘记了母亲让她在贾府“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遗嘱吗？还是贾母等人的心肠变坏了呢？或者是因为心计很重的薛宝钗这样的人从中使坏心眼呢？显然都不是！而是因为林黛玉不愿趋炎附势，言行举止所表现出的反封建社会的叛逆性，与这个封建贵族家庭的所有维护者道路上的分歧所注定的必然命运。
当林黛玉投靠贾府时，这个赫赫有名的“百年望族”已经由盛转衰：“外面的架子虽没很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或几个封建家族的事情，而是在时代的阶级斗争风暴的飘摇下，整个封建社会所面临着的历史命运。号称“诗社簪缨之族”的荣宁二府，实际上在政治、经济和思想文化的各个方面，都是当时封建社会最反动、最污秽的场所。而寄居在这个黑暗王国里的林黛玉，尽管她有着冰清如玉的人格，却在反抗的道路中就很艰难，她不仅遭受到封建制度必然的各种迫害，而且必须承担那个时代加在女性身上的特殊重压。
林黛玉的反叛思想和贾宝玉是一致的，首先在于她对巩固和挽救封建制度的统治者采取了鄙视和反对的态度。贾府的统治者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贾宝玉身上，但他却坚决不肯“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甚至痛斥“文死谏”“武死战”的最高封建道德信条是为“昏君”效力的“胡闹”。
于是，在封建家族内部，围绕着贾宝玉的生活道路问题，展开了一场激烈斗争。正是在这个问题上，如果林黛玉肯投合封建阶级的需要，像薛宝钗那样用自己的“德、言、工、貌”去充当贾府的大板和绳子的补充物，那是不难获得“嫡亲外孙女”和“嫡孙媳妇”的双重身份的。在第二十五回中，凤姐对林黛玉说：“你既然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儿？”。这就透露了贾府的统治者似乎有过让贾宝玉娶林黛玉这样的考虑。然而，林黛玉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叛逆思想而去顺应统治者的要求，她是封建主子中间站在贾宝玉方面的唯一的人，也正是因为林黛玉从来不说“仕途经济”之类的“混帐话”，从来不劝贾宝玉去“立身扬名”，才获得了贾宝玉的敬重，共同的理想和志趣也获得了他俩之间的真正的爱情。
“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的斗争，是贯穿于四大家族内部的维护者和反叛者斗争的一个重要方面。封建统治者为了使他们的统治地位后继有人，就必须使他们的后代沿着“齐道、治国”的道路前进，而作为荣国府家世继承人的贾宝玉恰恰成了本阶级的反叛者，这就成了统治者的心腹大患。很显然，贾宝玉和林黛玉这两个志同道合的逆行者，如若再用婚姻的纽带联结起来，那就无异于雪上加霜。因此，封建维护者们为了本阶级的根本利益，就要毫不留情地摧毁他们这种渗透着叛逆精神的爱情了。宝、黛爱情悲剧的深刻社会政治内容就在于此。
因此，不难设想，既便是没有贾宝玉闯入林黛玉的生活领域，既便他们之间没有产生爱情，但只要林黛玉是封建制度的反叛者，她的命运也仍然是悲剧性的，这种悲剧性是她不愿同流合污、冰清玉洁的性格使然。
诚然，林黛玉虽然是封建阶级的反叛者，但在根本上又没有摆脱所属阶级的政治立场和思想体系的限制，这就使她的思想性格在许多方面具有双重性。例如，她的“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既是对本阶级的庸俗、污浊所表现的鄙视，但是，又多少含有远离人民的消极成分。如林黛玉对于大观园里唯一出现的农村老妇刘姥姥，她竟骂她是“母蝗虫”。这就暴露了林黛玉顽强的封建贵族阶级的劣根性。林黛玉对贾府的奴仆们也总是保持着凛凛然的贵族尊严，如，有人说唱小旦的女孩子“像林姐姐的模样儿”，她就大为嗔怒，生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这表明她的封建等级观念也是相当严重的。
林黛玉的生活天地是极其狭窄的，应该说，剥削寄生的生活环境带来了她思想感情上的无聊和空虚。她的多愁善感、狐疑多虑、尖酸刻薄、乃至吐血闹病，固然是封建势力对她压抑的结果，但也与她贵族小姐的生活方式有密切关系。这种对于剥削阶级的深刻的依赖性，造成了林黛玉反叛思想和行为的脆弱性和不彻底性。
当然，在林黛玉所处的时代里，新兴市民还没有作为一个具有独立的政治要求的阶级登上推翻封建制度的斗争舞台，新兴资本主义经济的幼芽，也还只是稚嫩地散见于封建社会的深山大壑之中。正是这种时代的局限性，没有为林黛玉提供在封建制度以外，认识新的社会形态的坚实现实基础，也使她不可能从根本上脱离本阶级，去充当新兴市民阶级的思想代表。
但是，我们却仍然欣喜地看到，即使在封建制度的营垒内部，在封建礼教禁锢最严的内帏深闺里，也仍然分化出了像林黛玉这样的一股反叛力量。从她身上，我们感觉到了新时代即将来临的某种清新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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