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字范文,内容丰富有趣,生活中的好帮手!
300字范文 > 别人唱歌要钱 你唱歌要命!

别人唱歌要钱 你唱歌要命!

时间:2024-01-16 10:04:46

相关推荐

别人唱歌要钱 你唱歌要命!

图/Loika

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

成功了。

掌声,烟花,以及无止境的尖叫,演唱会圆满谢幕,杨小明走下舞台,把耀眼的灯光和歌迷的欢呼全留在了身后。

后台所有人都面带喜悦,当杨小明出现时,更是一阵沸腾。谁也没想到在售票网站故障的情况下,演唱会依旧座无缺席,疯狂的歌迷填满体育馆,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出头了。在地下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杨小明终于从一贫如洗的混小子变成说唱明星。他看着喷洒的香槟和欢闹的人群,突然间膨胀起来。他赢了,在与世界,与命运的交锋中,他大获全胜。

“小明,”这时候助理阿林来了,他拍了拍杨小明的肩膀,“有很多粉丝送来的礼物,还有些信件,你看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有用的留下,鲜花啥的就都扔了吧。”

“那信件呢?他们一直期待你能回信。”

“那就让他们期待啊,”杨小明从阿林手上拿了一封,还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

这些信件让他想起最近一直缠着自己的男孩,非要他去什么福利院演出。搞什么呢?他是大明星,又不是啥三线歌手,“这么多人我回复不得累死?别管了,不过就是些粉丝而已。”

阿林没再说话,他觉得杨小明有些过分了,这不是高冷,这是狂妄,艺人最忌讳这一点。不过晚点再说吧,先别扫兴。

These ideas are nightmares to white parents (这些想法对白人父母来说宛如噩梦)

whose worst fear is a child with dyed hair and who likes earrings(他们最害怕的便是戴耳钉染头发的孩子)

这时候有人放起了eminem的《sing for the moment》,杨小明一边听着,一边跟着唱了起来。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他的精神支柱。以前在酒吧跑场,在餐馆打工时,他每天都会听上几十遍。

那段时间他背井离乡,远赴北方,几平米的隔断房,没有暖气,到冬天裹着被子都直发抖。他不敢想象自己就这样坚持了三年,然后凭着意志和才华,一鸣惊人。

His step-father hit him so he, socked him back(他的继父打了他,于是他打了回去)

Theres no control, he just lets his emotions go(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他不顾一切,肆意妄为)

低音炮震得杨小明胸口发疼,他索性离开闷热嘈杂的后台,钻进小巷抽起烟来。远方市中心灯火通明,射灯光彩耀眼,如同他的未来,辉煌无比,万众瞩目。

至少他这么觉得。

那些自以为不可战胜的人,如同冲锋在前的战士,或许能在第一次交锋中幸存,可总归会醉卧沙场。从穷小子变巨星,这故事虽然励志,却也危机重重。可怜杨小明尚不明白,自己的未来便如眼前漆黑的小巷,终点虽璀璨无比,但若稍有不慎,则会跌入万丈深渊。

午夜降临,黑暗笼罩城市,也笼罩了杨小明单薄的身影。

咚咚!杨小明?

Now how the fuck did this metamorphosis happen?(现在这一切到底他妈是怎么来的?)

From standin on corners and porches just rappin to havin a fortune, no more kissin ass(从打工守门的说唱小子到大红大紫,再不用拍人马屁)

咚咚!杨小明!

杨小明这才听到声音,他扯下耳机,转头看向车外——又是那个福利院男孩,他正一边敲打车窗,一边呼喊他的名字。

这屁孩还真有本事,以前自己没这么火,行踪大大咧咧,被找到也能理解。可现在谨慎到狗仔都躲过了,却还是没躲过他。

杨小明把车窗摇下:“又是你,还是那件事儿么?”

“对,”男孩点了点头,“求求你了,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也——”

“等等,先别说这个,”杨小明摆了摆手,“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啊,是医生,那个医生也给我看过病,他说你每个月都会来检查一次,”男孩吸了吸鼻子,他的脸色比上次更难看了,很白,透着几分病态,兴许是冻的吧,“我就来这等着,一个车一个车的找。”

“那真是辛苦你了,”虽然还没到严冬,但搁屋外站一天也够冷的,杨小明觉得这男孩有点像以前的自己,便也不忍心拒绝了,“这样吧,你把地址给我,有空我去看看。”

“真的么!我,我,我马上就给!”男孩掏出纸条,写好后递了进来。随后他便开始唠唠叨叨,诉说自己的激动。这让杨小明很心烦,甚至开始后悔答应他的请求。

好在这时候阿林来了,他把男孩赶走,启动汽车驶出医院:“医生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说我心脏不好,”杨小明关上车窗,他对那个医生很有意见,居然透露病人的信息,“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呢?我没有病,那是和恶魔交换后的代价。”

“这么荒唐的事情你要我怎么信?”

“哪里荒唐了?罗伯特约翰逊,帕格尼尼,塔蒂尼,和恶魔签订契约的音乐人还少么?”杨小明有些烦躁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灵感不断?为了说唱,我放弃了一切。”

杨小明没有说谎,当他还在出租屋挨冻的时候,曾因胸口的剧痛而昏厥——然后它便出现了,浑身漆黑,散发着血腥味的恶魔,它用利爪攫住杨小明的心脏,告诉他,它将赋予他无穷的才华和灵感,但代价是他必须一辈子热衷说唱,不得放弃。

电灯因恶魔的出现而失效,冷风携着寒霜一次又一次拍打窗户,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可奇怪的是杨小明却不觉害怕,他问恶魔放弃后会怎样,恶魔伸出锋利的舌头,插入他的心脏:“那我将夺去你所有说唱的可能,那时如果你还妄想回头,便会失去灵魂。”

“行行行我知道了,但适当检查总归是有好处的,”阿林停下了车,“到了,下车吧。”

杨小明下车,往饭店走去。他知道阿林不信,但没关系,要不是之后自己确实才思泉涌,他也会觉得那只是一场梦境。

“对了,老板说今天的客人很重要,你可别丢公司的脸啊!”阿林在身后喊道,可杨小明却只当耳旁风。以前他仰仗公司的手段,现在,该公司仰仗他的才华了。

演唱会的成功带来的不仅是名气,还有无数的商业合作。杨小明其实挺烦这些人的,当初他第一张专辑爆红时,他们都不看好他,说这只是网上的泡沫,可现在呢?真是一群趋炎附势的狗逼。

“杨小明,这位便是我之前说的林总,”说话的是杨小明公司的老板,标准的商人,也挺烦的,“他想和我们合作,希——”

“我不想。”

杨小明突然开口,气氛变得尴尬,林总堆满横肉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

“杨小明,你说啥呢,别乱开玩笑。”老板连忙道。

“我没开玩笑,林总,你身边那女的我知道,才冒出头的二线女星,颜好身材好,就是歌难听,”杨小明用筷子敲碗,叮当作响,“我猜猜,合作内容无非就是她写了首歌,想和我合唱,蹭蹭热度?算了吧,我很看重自己作品的,容不下垃圾。”

气氛彻底僵死,林总甩下几句狠话,带着同样愤怒的女星走了,合作泡汤,老板也勃然大怒。

“杨小明,你他妈什么意思!?”

“这话该我问你,”杨小明依旧狂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女的以前在网上骂过我,我凭啥和她合作?”

“你懂个屁!”老板一拳锤在饭桌上。

“不,我懂,”杨小明为自己盛了碗汤,“以前我靠公司,但现在不一样,公司得靠我了。”

老板愣住了,半晌后才道:“你真这么想的?”

“你说呢?”

“行,杨小明,你给老子记住,”老板拿起外套,“公司打造了你,也能他妈毁了你!”

砰!门被摔上,包间里只剩下杨小明一人独自吃喝着。不拍马屁,不看任何人脸色,只靠自己出人头地,这不就是我玩说唱的目的么?杨小明喝光碗中鸡汤,说唱明星还不够,他要成为巨星,世界巨星,把所有阻挡他的人全都踩在脚下。

他将一直前行,带着他的狂妄和才华,直到伫立巅峰。

公司确实开始对付他了,所有的演出和活动都被取消,不过没关系,大不了自己找,反正对现在的他来说,违约金算不了什么。

除此之外宣传和曝光也没了,他们开始打造另一位说唱新人,那段时间娱乐报的头条永远都与那位新人有关,看得出公司是下了血本。

眼见着热度和曝光下降,而自家主子却跟没事人似的,阿林也开始发慌,他劝杨小明负荆请罪,求老板网开一面。

“向他求饶?你说你妈呢。”杨小明出来喝了口水,便又一头扎进工作室里,这些天他一直在里面,连睡觉都是。他告诉阿林,只要把手头的新专辑做出来,天王老子都得给他让道。

心脏每抽搐一次,灵感便泉涌一次。杨小明知道这是恶魔在帮他:榨干我吧,让我倾注所有的心血与才华,他昼夜不眠,死抓着每一个韵脚,每一个鼓点,如同狂热的信徒。

时钟滴答作响,不过对杨小明来说这已经没意义了。工作室里不分白天黑夜,只有音乐,无休止的音乐。疲惫和兴奋交织,织出恶魔的轮廓,他想起以往拼命写歌的日子——似乎也是这样,唯一的不同在于以往的他为说唱而写,现在的他为成就而写。

但不管怎样,在写歌时他是虔诚而不留余力的。

第四个日出前夕,他从工作室里走了出来,把样品交给了阿林:“准备一下,等我醒了修一修,然后发行。别管公司,违约的话我来负责就行。”

说完这话杨小明便睡下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与恶魔的交易令他精疲力竭,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

醒来后他简单吃了点东西,刚想去找阿林商量专辑的事,却发现它早已登顶各大排行榜。

“这逼还学会制造惊喜了?”杨小明没想到阿林竟在他昏迷时打点好了一切,他点开歌曲想看看评论,却突然愣住了。

歌手不是他,而是那个新人,他被耍了。

词是他的,节奏是他的,可偏偏唱的人不是他。

那人用着蹩脚的发音,蹩脚的唱法,带着蹩脚的感情,把他倾注心血的作品糟蹋成了垃圾。

评论里清一色夸着,说虽然唱法不成熟但词好节奏好,说没想到这新出的小鲜肉竟才华横溢。杨小明想告诉他们这不对,那小鲜肉是个垃圾,他才是原作,可无论是作词作曲,还是后期混缩,没有一个地方写着他的名字。

“公司能打造你,也能毁了你。”屋外响起乌鸦尖细的叫声,仿佛是在嘲笑着他。原来自己的狂妄是如此不堪一击,原来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下作——他输了。

痛苦和愤怒侵蚀了他,他摔了手机,正寻着下一个发泄目标时,阿林却回来了。

操你妈!这句话是骂在心里的,连带着无数的愤怒,憎恨与不甘。可在他人看来,杨小明只是沉默着,沉默着走向阿林,然后出拳。

世界仿佛成了无声的电影,只余下拳头碰撞和骨头断裂的声音。杨小明沉默着出拳宣泄愤怒,阿林则沉默着抱头承受,企图借此弥补内心的愧疚。

鲜血染红地毯,也染红杨小明手臂上的纹身,还不够,他的愤怒还在增长,化作力量支撑他一次又一次出拳,还不够,愤怒源源不断,他需要发泄,发泄——有人按住了他,他发泄不了了。

人们救出奄奄一息的阿林,然后是无止境的闪光,杨小明被按在地上,呆愣地看着鱼贯而入的记者,和跟在他们身后的,狞笑着的老板。

老板的嘴巴在动,似乎是在向记者吩咐些什么,杨小明想听却听不清,他被闪光灯包围了,耀眼的白光令他头晕目眩,他甚至连反抗都不会了。

忽然间杨小明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慢了,连同着那些说话声和拍照声,全如浸在水中一般模糊不清。接着白光扭曲着化为白烟,升腾翻滚,最后幻化成恶魔,用利爪刺穿他的胸膛:“放弃吧,杨小明,放弃吧。”

然后恶魔消失了,老板蹲下身来,抓起杨小明的头发,盯着他那早已失神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玩完了。”

“以后想开点,不就是江郎才尽写不出歌了么,别那么容易冲动。”

警察拍了拍杨小明的肩膀,放他走了。后者出了派出所,发现缠着绷带的阿林正在门口等着,他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上车了。

杨小明知道若不是阿林劝解,他不会那么快出来,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阿林,自己也不会流落到此般境地。汽车缓缓行驶,两人就这样各自坐着,各自沉默着。

But then these critics crucify you, journalists try to burn you(然而评论家开始抨击你,记者们恨不得毁了你)

Fans turn on you, attorneys all want a turn at you (粉丝倒转矛头,律师也倒戈相向)

车上又放着杨小明最喜欢的那首歌,他知道这是阿林在讨好自己,可没用,现在他听到说唱就烦。

“等舆论过了再找家公司吧,我会尽量帮你的。”最后还是阿林先开了口。

杨小明没有答话,而是转头看向车窗外灰暗的天空。他还没有从惨败中走出来:他在派出所里呆了十五天,这十五天里,关于他的负面新闻已然爆炸。人们说他没有才华,以往的歌曲都是抄的,助理企图揭发他,结果却被毒打。

评论家说他是垃圾,歌迷们也纷纷调转矛头,一并攻击他。十五天前他还是明日之星,十五天后他没了钱,没了名声,没了未来。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用了,帮我找份工作就行。”杨小明已经不恨他了,人有时候就是会不择手段,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爱情。就像他会和恶魔签订契约一样,这是天性,谁都逃不掉。

“为什么?”阿林有些吃惊,“你还可以——”

“不,我不行了,”杨小明摇了摇头,“我放弃了。”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恶魔吗?”杨小明摇下车窗,把脑袋伸了出去,“在看守所里的时候它又来找我了,它从值班人的嘴里爬出来,和烟圈一起在空中挥舞爪牙,接着它掏出了我的心脏,问我要不要放弃。”

“然后呢?你怎么说?”

“我说去你妈的吧,老子不干了。”杨小明缩回头,关上车窗,“然后它就走了,我的胸口也不痛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过了一会儿,杨小明又道,“可这真不能怪我,命运这狗逼太贱了,它先让你吃苦,然后再让你赢,最后当你以为胜券在握,它又夺走你的一切,彻底击垮你。”

“你不懦弱,这事儿也不怪你,”阿林愧疚道,“是我的错,我欠你一辈子。”

“别了。你也没错,是我太狂妄了。”杨小明看了眼自己的纹身,又补充道:“但老子就喜欢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放弃?公司——”

“我放弃不是因为公司,我放弃是因为迷惘。”

“你知道么?恶魔给了我一切,才华,灵感,我靠着它们出名,靠着它们赢得粉丝,靠着它们出人头地。”

“可问题就在这,这些东西真的有意义么?我今天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以前追求的不过是些无意义的东西。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应该为了出名而说唱,这不对,这有违我的初衷。舞台上的那些耀眼灯光迷惑了我,是它们让我失败了。”

“那你的初衷是啥?”

“不知道,我记不起来我为什么喜欢说唱了。或许我压根就不喜欢,我只是想要出名,想要钱,而它则是我唯一擅长的东西。”

“我的初衷是什么?”

汽车停下,阿林把杨小明送到了新家:一个刚租的隔断房。兜兜转转,他终于又回到了原地,只是这次带了暖气。

车门关闭,随后扬长而去。杨小明望着渐行渐远的汽车和它身后的滚滚尘埃,终于说出了问题的答案:

“我忘了。我找不到了。”

杨小明又恢复了成名前的生活,在餐馆里打工,在酒吧——这次没有酒吧了,按照恶魔的约定,他已经不能再唱了。

可有时候瘾还是会犯,唱不行,那我写总可以吧?杨小明于是又写了几首新歌,可每写到一半他都会停下来,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说唱。为钱?为名?还是什么都不为?答不出来,那就不写了吧。

没了梦想,没了目标,杨小明分不清这是颓废还是知足常乐。阿林说是前者,他隔三岔五就会来找杨小明喝酒,劝他重拾说唱梦想。

阿林还是不信恶魔之说,他为杨小明倒满酒:“你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

“你应该继续拼搏,成为巨星,把所有人,包括我,都踩在脚下,”阿林有点喝高了,“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工作,结婚,生子,然后浑浑噩噩过完一生?这没有意义!”

“那什么样的生活才有意义?”杨小明看着泡沫膨胀,然后消失,“我巅峰过,也低谷过,你说的我都见过,平凡没有意义,辉煌就一定有吗?”

“那也比现在好,小明,我希望——”

“你不是真的希望我回头,你只是想弥补过错。”

这话刺痛了阿林,也点燃了他的怒火。借着酒劲,阿林越过餐桌,抓起杨小明的衣领,然后呢?该说些什么呢?杨小明说的没错,他确实只是为了弥补。

“你说的对,是我太自私了,”过了好一会儿阿林才又开口,他喝了些酒,抹干眼泪道,“你真不回头了吗?”

“不了,”杨小明摇了摇头,“别忘了恶魔,我还不想死。”

阿林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去结账,然后离开。但在半途的时候他又折了回来,递了张纸条给杨小明:“哦对了,车上找到的,应该是你的吧?”

接过纸条,展开,阅读。歪斜而又稚嫩的笔迹,杨小明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福利院男孩,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换做以前,杨小明铁定不屑一顾,可如今,他竟是一边记着地址,一边琢磨该不该去,不去是食言,可去的话,他又该怎样告诉男孩自己已经不能说唱了呢?我记得那个男孩的眼神,杨小明想了起来,他崇拜我。

客人们陆续离开,服务员也开始收拾碗筷。杨小明盯着杯子看了许久,最后终于是倒掉啤酒,盛上鸡汤一饮而尽。接着,他折好纸条放入衣兜,起身离开了餐厅。

福利院在遥远的郊区,几乎算是农村。杨小明坐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车,才终于找到那个简陋破败的建筑。

情况比他想的还要遭,空气中弥漫着霉味,那些狭小逼仄的房间,比他见过的最差的隔断房还令人不适。

负责人告诉他,由于资金不足,福利院环境不达标,不久便会被政府强制关闭,而这里的人都是些残疾和小孩,或者两者都是:“这儿条件虽然差了点,可总比街上要饭好吧?”

杨小明点了点头,他有些后悔没早点来了,那时候他尚有力量改变这一切,可如今却是一无所有。

继续往前走,杨小明隐约听到有人在哼唱他的歌,不少房间门口也张贴着他的海报。男孩没有骗他,他在这里很受欢迎。

“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明星,”负责人注意到了杨小明的目光,“可惜后来他不出歌了,我不怎么上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杨小明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收回了目光。好在现在的他没了墨镜没了耳钉,也蓄起了头发胡须和一身的肥肉——这仅仅是一年不到的变化,看来命运的残酷足以让人天翻地覆。

“差不多就这些吧,”福利院很小,就一栋房子一个院子,五分钟不到就走完了,“对了,你说你要干啥来着?”

“来找人,一个小男孩,”杨小明想了会儿,从兜里掏出纸条,“具体样子我记不清了,但我有他写的东西。”

负责人接过纸条,仔细看了许久:“是不是眼睛很大,个不高,整天戴着个帽子?”

“对,就是他,”负责人的声音不对,是出什么事了么,“他人呢?”

“他……走了。”

“什么?”

“他本来就患有绝症,医院治不好,就算能治,费用也……”负责人似乎是哭了,“总之,上个冬天他没能挨过去。”

上个冬天?就是他敲打车窗的那个冬天吗?杨小明愣住了,呆站在院子中间。不是愧疚,不是遗憾,也不是悲伤,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情感,就好像……生命中的某一块东西,消失了。

他不悲伤,也不想哭,只是觉得胸口发闷,心脏也再度抽痛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是失去歌迷,还是失去崇拜自己的人?不,不对,杨小明一直站到太阳落山,也没能想个通彻。

是时候走了,杨小明转身,机械地迈步。他还在想那个问题,他感觉这很重要,必须得想明白。

“我不向命运低头,也从来不会认输。”

“握拳出手,让世界看到我的态度”

猛然间,他听到有人在唱他的歌,他循声而去,发现在狭小的房间里,一个没有双手的人,正一边唱着,一边学着用脚敲响鼓点。

杨小明又一次愣住了,他看着那人咬紧牙关,纵使精疲力竭,汗水浸湿衣服也不曾放弃。哐当!鼓槌飞了出去,那人用脚捡了几次没成功,便干脆跪倒在地,不顾满地的尘埃油渍,用嘴含了起来。

那一刻,他又想起往日,那个一无所有,身处绝境,企图一死了之的自己。然后音乐出现,说唱成为他的支柱,支撑着他坚强地活了下去。

男孩,福利院的可怜人,还有无数喜欢他的歌迷,大家和他不都一个样吗?在无助而又绝望的深夜里,发现了那个感染自己的歌曲,小说,或是电影,然后活下去。

此时此刻,杨小明看着眼前用脚敲鼓的人,终于豁然开朗,他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唱了,不为别的,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所有能听到他歌声并与之共鸣的人,为了说唱,为了生命本身。

他也终于明白小男孩的离去意味着什么了,小男孩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因为唱歌的人和听歌的人,如同写故事的人和看故事的人,他们情感共鸣,心意相通,他们活在同一个故事里,他们是同一个人。

太阳落山,月亮升起。在日月交替的那一瞬,世界在杨小明面前分成了两块,一块是病房里咬牙坚持的小男孩,一块则是深夜里奋笔疾书的他自己。

阿林看到杨小明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他剃了胡须和长发,带上耳钉和头巾,整个人精神抖擞,好似整装待发的战士:“哟,你这是咋了,准备重新做人?”

“阿林,”杨小明示意他坐下,“正经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办一个演唱会。”

“演唱会?”阿林有些吃惊,“怎么,你决定复出了?但是我给你说啊,复出不能先开——”

“不,我不是要复出,”杨小明打断道,“我只是要开演唱会,就办在郊区福利院那附近。”

“啊?啥意思?”

“听着,我要顶尖的舞台和音响设备以及足够大的场地,”杨小明正色道,“然后还有宣传,不要命的宣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让他们来,告诉他们门票费将全部捐给福利院。”

阿林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杨小明真不是要复出,他只是单纯的要一场演唱会:“好,没问题。”

他没有过多的追问和劝阻,从杨小明的眼神他便能看出来,这件事不容质疑劝阻。不过有件事他倒是有些好奇:“不过,演唱会的话……那恶魔咋办?”

在阿林说这话的时候,杨小明又看到了它。它自菜肴的热气中幻化而出,用那血红的双眼死盯着杨小明:“回头,你就会死。”

“如果一个人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找到他愿热爱,愿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杨小明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猜会怎样?”

阿林摇了摇头,他本来只是想用这个梗嘲讽杨小明,却没想对方竟是讨论起人生来。

“他的生命将变得纯粹而又强悍,”杨小明站了起来,直视恶魔的眼睛,“他将在希望的田野上奔跑,无所畏惧,不可战胜,他将获得彻底的自由,没有人能阻挡他,无论是朋友,是敌人,或者是,恶魔。”

嘭!恶魔烟消云散,杨小明坐了下来,紧捂胸口。那里似撕裂般疼痛,看来他已是时日无多了。

“很讽刺是吧,非要不能说唱了才觉悟过来。不过人就这样嘛,必须要失去点什么才能清醒,无所谓了,我的命你就拿去吧,不过,”杨小明像是在和阿林说,又像是在对恶魔残留的气息说,

“请让我死在舞台上。”

鼓点一次又一次敲响,心脏亦一次又一次抽痛,杨小明看着镜中满脸虚汗的自己,不断提醒自己还不能倒下。

“还有十分钟上台,”阿林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发现杨小明的脸色很糟,难不成那个恶魔是真的?

“小明,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了?”

“来的人太少了,”阿林担忧道,“小明,要不要……”

杨小明摇了摇头,他略过阿林,走出门往观众席望去——

如果这是部电影,那现在铁定已是人山人海,人们蜂拥着前来,想看看这落败的人还有什么能耐。然后他的表演点燃现场,折服观众,也折服媒体。第二天新闻登上头条,人们纷纷伸出援手,福利院得以重生。

然而这不是电影,这是现实。谁会去关注消失一年的落败者?偌大的场地冷清十足,没有媒体,观众零星。

“根本就没有人,小明,要不——”

“谁说没有人来?”杨小明指了指正中间的区域,“福利院的人,他们不都来了么?”

阿林还想劝阻,可杨小明却已然登上了舞台。对啊,他们都来了,苦心的负责人,用脚打鼓的人,那些在深夜里听着他的歌,坚持着生活的人,他们都来了。

哦对,还有那个小男孩,他也来了,就站在舞台下面,等待着,期待着杨小明完成演唱,完成对他的许诺。

“大家,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杨小明拿起话筒,“我没能让福利院重生,或许从今以后它便会倒闭,而你们也会流浪。”

“但我希,不,我恳求你们不要放弃希望,继续生活,咬着牙生活,然后去寻找那值得你奉献一生的东西,抓住它,咬住它,吞下它,让它和你融为一体,让它在你的体内,和你一并燃烧。”

“我恳求你们坚持下去,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去为自己的梦想燃烧生命。然后你便会获得自由,在田野上肆无忌惮的奔跑,没有人能阻止你,哪怕是死亡。”

音乐响起,杨小明停止诉说开始表演。恶魔自灯光中降临,用利齿啃噬他的心脏。每一次鼓点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杨小明却不为所动。他唱着跳着,竭尽全力赌上性命,达到了这三十多年以来最好的状态。

在场的所有人也被其感染,他们站了起来,流泪,欢呼,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看过的最精彩的演出,仅此一场,再无其他。

阿林也哭了,他看着杨小明从第一张专辑唱到被盗的第二张专辑,也看着他呼吸困难,浑身颤抖。他的心脏已然被吞噬殆尽,可他还在唱着。

停下!快停下!阿林在心中喊道。但他没有上前中止演出,因为正如杨小明所说,再没有人能阻止他。

“一首,最后一首,”虚弱不堪的杨小明对恶魔说道,“让我唱完这最后一首。”

恶魔愣住了,它没想到区区人类竟也能如此顽强。就在它犹豫的时候,音乐声响起了。

还是eminem的《sing for the moment》,是杨小明最喜欢的歌,是支撑他生活,也将支撑在场所有人继续生活的歌。

“我能和你一起唱吗?”这时候小男孩开口了,杨小明点了点头,示意他上来。

此时此刻,杨小明似乎看到了自己跌倒在地的身躯和掉落在一旁的话筒。但他没有放弃,而是捡起话筒,和小男孩一并唱诵起来。接着,他们逐渐透明,直至合二为一化作歌词,化作鼓点,化作旋律,飘荡在歌声中,飘荡在在场所有人的生命中:

Thats why we sing for these kids that dont have a thing(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为那些孩子歌唱)

Except for a dream and a fuckin rap magazine(那些除了说唱杂志和天真梦想便一无所有的孩子)

Who post pin-up pictures on their walls all day long(他们把偶像的海报贴满墙壁)

Idolize their favorite rappers and know all they songs(崇拜他,对他唱的每一首歌都倒背如流)

Or for anyone whos ever been through shit in they lives(或者是为那些在生活中历经不辛的人歌唱)

So they sit and they cry at night, wishin they die(他们在深夜里啜泣,盼望着一死了之)

Till they throw on a rap record, and they sit and they vibe(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一张说唱专辑,聆听,共鸣,把音乐当作精神支柱)

Were nothin to you, but we the fuckin shit in they eyes(对你们来说我们什么都不是,可对他们来说,我们便是所有)

C`mon! Sing with me (Sing!), sing for the year (Sing It!)(所以现在让我们唱吧,尽情的唱吧)

Sing for the laughter, sing for the tear (C`mon!)(歌唱岁月,歌唱欢笑,歌唱泪水)

Sing it with me, just for today(就在今时今日,与我共吟)

Maybe tomorrow, the good Lord will take you away(因为或许明天,那残酷的命运便会带你远去)

本内容不代表本网观点和政治立场,如有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处理。
网友评论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网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