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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爱情——母亲书中的照片

时间:2022-12-07 20:3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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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爱情——母亲书中的照片

文章摘自《父母爱情》作者:刘静

K

看完《红楼梦》后,我的作文的想象力和表述能力有了突飞猛进的长足进步。我的一篇题目叫“海上落日”的记叙文甚至还被编入了省里的小学生作文选。母亲对此大概产生了一种幻觉,觉得我应该而且能够成为一种坐在家里写书的作家。虽然我父亲看不起作家,但我母亲崇拜他们,敬仰他们。母亲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誉:开放她珍藏着的书库—母亲有一箱子书—让我在里边自由地呼吸。

那简直是我一生中最最快乐的时光。放了学,我在外边一分钟也不想多待,飞跑到家,抱起一本书,或躺在我的单人床上,或到院子里那棵老桃树上找个舒服的位置靠上去,跟着那些“封资修”的代言人,满世界乱跑,在世纪的公园里上蹿下跳。

那张照片,就是我在看完俄国伟大的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后发现的。

我看完最后一页,轻轻合上,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说不上的滋味在流窜。我试着猜,这种滋味大概就叫惆怅吧?那时,我还不太容易接受文艺作品中这类性格、人品和行为都比较复杂的人物。对这个叫安娜的俄国女人,我说不上是喜欢还是厌恶;对她的悲剧,我也说不好应该拍手称快还是扼腕叹息。我感情复杂地把这本用牛皮纸包着的散发着樟脑球清香的《安娜·卡列尼娜》抱在怀中,想象着安娜是个怎样的女人。后来我突然反应过来,感到这本书不像其他书一样有插页,它一张插页也没有。我想,哪怕有一张安娜的侧面画呢,也好让我看看这个叫安娜的俄国女人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这样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书的封面。是啊,封面上会不会有呢?于是,就在我拆开牛皮纸的包面时,那张照片掉了出来。

这是一张四英寸的黑白照,由于年代久远的原因,相纸也像这本藏书一样泛着一种古典的黄色。我在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安娜·卡列尼娜的一切问题都不在我的话下了,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是谁?

这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的半身照。头发一丝不苟井井有条,脸上认真地拘束着,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信任他的好感。问题是,他的那件西服和脖子上的领带!我大概是被这两样东西吓住了。

那个年代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对西服的误解相当地深,在我们看过的有限的几部故事片里,穿西服的一般都不是好东西。即便是好人,在他穿西服出现时,一般都是在执行某个需要乔装打扮的比较危险的任务。我们那时对西服没有好感,甚至在潜意识中还存有几分恐惧。

这箱书是母亲的,好像是母亲作为嫁妆一起带过来的,那么,这个男人一定也是作为母亲的陪嫁一起进了我们的家门。可这个男人是谁,是我母亲的什么人?

我无意地翻过照片来,照片背面把我吓了更大的一跳,因为上边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外文。我当然一个也不认识,但底下那行阿拉伯字码写的年月我可认得:“1947.6”。

我的天哪!这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吗?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外国字,穿西装的男人。我头上有汗在慢慢地渗出,我感到我四肢在发凉,那一刻我的心跳简直就没有了。一大堆的不幸铺天盖地地向我砸来,我甚至都想到了我母亲是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那外国字是指示我母亲潜伏下来的命令,这张照片的男人是跟我母亲接头的男特务。

我一下子从我的单人床上蹦下来,我想把这张照片藏起来,我不能没有母亲!如果真没有母亲那我可就完蛋了,在学校就别想再抬起头来了!

我先把照片压在褥子底下,觉得不行,又掖到大衣柜后边的墙缝里,还不放心,我就钻进床底,把那西装男人塞进了我上体育课穿的散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的白球鞋里。

饭桌上,我的母亲不知在跟哪个哥哥生气,脸拉得老长,我越看她这个样子觉得她越像个因接不上头而焦躁不安的女特务。我心里那种绝望、痛苦和恐惧,简直要把我压疯了。

我一个人实在承担不了这样巨大的灾难,我想我应该向谁报告,于是,我又钻进床底下,把那只臭球鞋拖出来,取出那个西装男人,郑重地交给了我父亲。

午睡的时候我躺在我的单人床上,耳朵却支起来听着我父母房间的动静。我等啊等,等啊等啊,终于有了。我一跃而起,赤着脚溜到父母卧室门口,把耳朵贴上去偷听。

“我说过了,这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母亲的声音。

“同学?一般同学送什么照片?你那么多同学怎么就单单他送给你照片?”父亲的声音,咄咄逼着我母亲。

“你真狭隘!一个男同学送的一张照片你也这样,再说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还没结婚,甚至连认识也不认识。”母亲的声音。

“你跟我谈的时候可没提过他,你说你没谈过恋爱。”父亲的声音,越说越像个农民。

“我是没谈过恋爱!我有什么必要骗你,我嫁不掉吗?当初是我硬追着你要嫁给你的吗?”母亲的声音,开始翻箱倒柜了。

“没谈过恋爱?那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车轱辘话又转到了照片上。

“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了。你没上过学,你根本不知道同学是怎么回事!”母亲冷冰冰的声音。

“哼!”父亲的冷笑声,“我是没上学,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洋学生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你真无聊!”母亲开始动怒了。

“好,我无聊。我无聊。那我问你,这后边写的什么字?”

“英文。”

“我知道这是英文!我问你写的什么。”

“送给密司安(Mrs.An)留念。”

“密司安?”父亲的山东腔把这个文明的称呼说得怪腔怪调,非常可笑,“什么意思?”父亲又问。

屋里咣的一声巨响,我猜想是母亲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扫翻在地上,接着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骤响:“安小姐!安小姐!安小姐!安小姐!安小姐!安小姐”

母亲喊安小姐的时候,声音愈来愈低沉,愈来愈嘶哑,愈来愈悲愤,愈来愈凄然,最后,竟带了哽咽。

母亲大声喊“安小姐”的时候,我分明是感到母亲在喊她自己,喊那个二十年前在青岛街头漫步的穿着碎花旗袍的年轻的她自己。“密司安!安小姐!”母亲的声音穿透了二十年的时空,把那个已走得好远好远的安小姐又叫得回过头来,她冲着泪流满面的正在衰老的母亲璀璨地一笑,那笑容既清晰又模糊,既亲切又感伤,令母亲痛彻心扉!

门被突然打开,我差点栽了进去;跟我一起趔趄的是我的几个哥哥和姐姐,他们不知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滚!”父亲对着我们大吼,“都给我滚出去!”

那天晚上,小招待餐厅里有上边来的客人,陪客的父亲竟喝得酩酊大醉。他被人架回来时,浑身的筋像被抽去了似的。他的军装上吐得斑斑点点的,老远就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他喊着:“冷,冷,我冷啊”嘴里的黏液怎么也吐不干净。

母亲送走客人,回到父亲身边,用冷毛巾给他揩脸。父亲让凉气一激,睁开了眼,认出了母亲。他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叫着母亲的名字,说:“安杰呀,安杰!你,你,你对不起我!我对你这么好好,你还藏着别人人的照片,你说说你对对得起我吗?”

你说父亲说醉话吧,他说得条理清楚,事情明白;你说他没醉吧,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着我母亲,数落着我母亲的不是。

“想想当年,追我的女女女青年多多的是,我全全没看上!就看上了你你,我想,你年纪轻轻,一定单单纯,嘁!单纯个屁!小小的年纪,就就知道收男人的照照片!”

白炽灯下,我母亲的脸色惨白,拿着毛巾的手气得发抖。我望着那条发抖的毛巾偷偷地想,爸爸他也只有借着酒劲才能收拾住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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