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自驾车回老家过年，一路上和老婆兴奋地讨论着儿时春节趣事，两家相离不远，习俗也大致相同，共同回忆着中国传统节日的快乐。
小时候生活艰苦，可过年的乐趣并不比现在少。“小年祭灶，年下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过年，每家每户都要买几盘炮，三十中午、初一早上各放一挂。小孩子平时难得过个放炮瘾，总是从整盘炮的末端拆散一部分拿来单独放，兜里的压岁钱也大多数用来买散炮，但还不够放，怎么办？捡瞎炮，一样能过放炮的瘾。
所谓瞎炮，就是放鞭炮时因为炮捻受潮没炸响，或者被别的鞭炮炸瞎还残留一些炮捻的鞭炮。过年放鞭炮时，每家门前总有那么一群小鬼头。往往是鞭炮还没放完，就有胆大的孩子争着钻进烟雾里，去捡地上还没炸响的鞭炮。鞭炮响过，硝烟还没散尽，一地的红炮皮，像给地面铺上了大红地毯。小伙伴们在炮皮堆里仔细搜寻，见到一个，急忙装到口袋里，不一会儿，就能跑三五家，至于能捡遍全村的更是值得夸耀，小口袋鼓鼓的，颇有成就感。
捡拾后，就是变着法子的玩了，有带长捻子的点着了使劲儿向高空扔出去，让鞭炮在天空炸响，响声传得更远；有的点着了扔到水坑里，看鞭炮炸出一片水花；有的把鞭炮放到空罐头盒子底下，“砰”的一声，就炸飞到天空去；甚至把炮仗插在牛粪或者湿泥上点，有时因来不及跑远，炸得新衣服上脏兮兮的，还是兴致不减。
那个年代的男孩子，几乎都有过捡瞎炮的经历，过年的兴奋劲儿就在这样的嬉闹之中，令人难忘。更令人难忘的是啃骨头。那时候，因为家是农村，每年春节只能割上几斤肉，猪肉少的时候，啃骨头是一件颇为奢侈的事情，但母亲总能在大年三十之前，让我们兄弟两个过一次啃骨头的瘾。她把买回来的猪肉洗干净，去油，剔骨头，尽可能地把一些肉留在上面，以便满足一下我们近一年的馋劲儿。母亲煮骨头有着自己的门道，大火把水烧沸，骨头下锅，等汤面上泛起白沫，拿勺子撇去了白沫，再加入作料，文火煮到底，等到猪肉完全熟透，锅里基本上就剩下骨架和骨缝间的碎肉了。
现在有肉可吃的时候，我却很少吃了，一方面要迎战日益增长的脂肪，另一方面，也很难买来味道好的肉。但不管怎样，每年春节前，大肥肉不敢多吃，啃骨头则是保留节目。与母亲不一样，我尽可能少留肉，女儿在生活中可以吃到她想吃的任何东西，既不需要在啃骨头方面与人争抢，又对吃肉没多大兴趣。只有我，还能夹起蘸了蒜泥和辣椒酱的猪排往口里送。
父亲从老家打来电话，问我们小年吃什么，我说啃骨头。父亲笑开了：“还啃骨头？行呀，香着呢，只是我跟你娘两个啃不了了，剔骨肉好嚼，不塞牙。”话语间，饱含着无奈的羡慕与留恋。
是呀，岁月无情地退化着父母的咀嚼功能，但他们把啃骨头的温情，全部留给了子女，也永远留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