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岸云沙
图：来自网络
昨日弟弟打电话说：母亲又偷吃东西了，需要给她开个小会。我让女儿打电话问她又偷吃什么了？她答非所问：我在看电视。
晚上去弟弟家看她，她和小侄子两个人在家，一个看电脑，一个看电视。她坐在一只小马扎上，距离电视不到一米，我说你离得太近了，天天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她说电视上了，血糖太高，眼睛就会看不清，早晚有一天，会看不到的。我说：那还天天看，还不歇会。她说没好看的。继续坐在那里不动，手里拿着摇控器，不停地换台。
我问她：昨天偷吃什么东西了？你儿子告你状，让给你开个小会。
她说：什么也没吃。我偷吃什么了？我提示她：水果？点心？甜食？她说我也忘了偷吃什么了。没吃啥呀。
我和女儿都忍不住笑了。近几年来，母亲的情商越来越高了，以前听到不喜欢的话，她会转脸不理人。现在越来越会装了，最喜欢往顾左右而言他，转换话题。
在我们的再三提示下，她拿手比划了一个小圆圈，说：吃了一只不甜的小苹果。因为已经皱了皮，舍不得丢掉，只好吃了。
再批评她已经没有意义。很多话已经重复多次了。年后因为血糖巨增已经引发糖尿病足，她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饮食已经有所控制，可有时候还会忍不住偷吃一点水果。而且还是快要坏掉的。这个更严重。但是她有她的生活习惯，改不了，挨饿的年代过来的人，心疼东西，吃了不疼，瞎了疼。
母亲是真的老了。这一年没大在家，年后住了两次院，她对于我们的依赖也越来越强了。
但是她还不糊涂，而且比以前要聪明了许多。每次陪她玩纸牌，打升级，只是自己方，她就不停地加分，不管人家下方块还是红桃，刮风还是下雨，她全不看牌，满手留着分，就等着自己一方大时加分。智力一点儿也没下降，我们常常笑她财迷。我弟弟说财迷，她还没沾谁家的光，占谁家的便宜。
做儿子的总是护着她，既便打错了牌，他也顺着她。因为她分得清远近与自己的队伍，他们娘俩永远站一条战线。贴底时总是一样一张，从来不管谁亮牌，而且也永远不知道人家亮什么主，只要逮到机会，就不停地加分。估计换我和她一伙，早就受不了了。通过打牌我们之间的关系融洽了许多。这大约是我以前不曾想到的。
母亲再也不苛刻地要求我一定按她的方式去活着，而我也慢慢从她身上学到很多做人的豁达。虽然有时候难免有点事后诸葛亮，但是不能不说她还是有眼光有智慧的。在很多问题上，她有她的处事之道。
以前从来没想过母亲会老。总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天经地仪。但是现在腿脚越来越不中用了，有时候连说话都不能大声。有点中气不足。我告诉她偶尔还是要吃一点点肉的，补充一下能量。她自己也知道，不能吃得太多，可是看到好吃的东西，总是馋，象孩子一样，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电视。
听李健的《回到从前》：“回到那叮咛如雨的童年 / 那里有我最年轻的爹娘 / 回到那动人的纯真年纪 / 那里有我来不及说的再见 / 年轻的爹娘如今在何处 / 有多少不能再见的告别 / 忘记那夏日里冰冷时刻 / 永别的你让我伤心欲绝……”
那低徊沉郁的歌声让人忍不住有些感伤，从前再也回不去了。娘已经年迈，而父亲早已深埋于家乡的黄土地里，几十年，好象一转眼就过去了，很多事情回忆起来，仍恍如昨天，毕竟还是天人永隔，一切都远了，唯有岁月回不去。
陪在母亲身边，已不能再做个任性的小孩，而要做回父母年轻时的样子了，这既是一种反哺，也是一种责任与幸福。
“亲爱的孩子 也要路过这一切/你可知我担心 不仅仅是这些/回到那回不去的从前/那里有我永远看不见的你……”
岁月的反复，也是生命的反复。一代一代的人，一辈一辈的生活着，我们都要经历父母走过的路，孩子也要经历我们走过的路。一路走来，才真正的理解生命传承的意义所在，也才真正地释怀与接纳所有的一切。
那些回不去的从前，正在经由我们的双手建设给我们的孩子。也许某一天，孩子们回忆起来，也会如我们一样于感伤中体味那一份幸福与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