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槛｜让我们平静度过漫长

望 槛

望槛，是我去年啊这个时候取的号。“望”，取农历十五之意，那日月亮最圆；“槛”，取妙玉“槛外人”的自称，为出世与入世的分界。那时的我面对“入海”与对《红楼梦》中的幻境之向往，在遇事的挫折面前渐欲选择避世而居，却又不住地踌躇于此。

时隔一年后的今日，我坐在随园门口的麦当劳餐厅里，努力回想当初是怎样做出选择并走出某一步的。寻找那一段已然坠入过往的记忆就像是年间用勺子翻覆地寻找沉在一锅粥里某颗有着特殊标记的米粒那般，用了一些气力，究竟是并无所获。可当时的自己确乎是下定了决心，在若干种可能之中选择了一条似乎逃避又似乎在积极入世的道路。单从结果论，无疑是令人满意的。只是这一刻，我居然还是觉得有愧于那段时光。

从平城来南京的K字头列车有些拥挤，硬卧车厢的每一层都躺着人。下铺对面的中年女人是个话唠，不住地说自己去无锡看望自己的孩子，并一个劲地抱怨无锡离家远这件事情。但言语之中也并无对子女的怨言，只是不住地追问，为什么年轻人都一定要离开家里这件事情。我头上的女孩子给在南京的男友打电话，不住地撒痴要对方在五点多列车到达的时候来接送她。刚刚九点，斜上方的男人已经开始了打鼾，隔板另一边的某个人大声放着短视频。有些困意的我觉得他们吵闹，也只得把脸捂在被子里，再不去想他们的事情。

列车的颠簸是不规律的，以至于侧身翻过去的我怎样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自己的呼吸，从而使自己安然入睡。相比于半年前那次坐卧铺车回家，我可能睡眠质量愈发得差了。第一次醒来是一点多，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头探向未拉上帘子的窗边那时，一束雷电就在不远处的深空中炸开，那是一丛黑夜中劈开的亮光，可我那一瞬间却只觉得害怕。拉上帘子再醒来是三点多，车停了下来，是在离南京不远的滁州了。不到四点的时候我被列车员叫醒，坐在窗边等着看列车过长江大桥。我总是喜欢看桥上的风景的，天边已经开始有黎明的感觉，雨仍旧很大。

计划好上午去图书馆看书的我在五点不到的时候站在车站广场上，思忖着自己此刻应该去哪里。这应许是五年以来第一次当我回到南京，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在这个城市有任何居所。这个瞬间我忽然想念起我平城家里那杂乱的卧室，好像出门前还有没拿出家门的垃圾，每次母亲进屋总要讲一句屋里充斥着奇怪的味道，尽管诸如此类种种，我还是很想念它，至少是此刻极其想要一张床可以躺一会儿的时候。

地铁的卷闸门打开之后，我没有到草场门，反而云南路下车去了随园。我远远看着那个无数次映入眼帘的校门，走近了一旁的麦当劳。我点了和平城总去那家店一样的餐食，只是这家店的早冰淇淋咖啡不加糖，薯饼照样是被我挤了番茄酱夹在面包里。困意散去，我把这些昨晚开始的所思所想记下来。那边有个小学同学来了消息，记得是小学高年级时候一起搭伴的语文课代表。

随园就像一座围城，这一次回到南京也如同围城一般。最心安大抵是，夏日的草木渐盛，老城街边的门面被蒙上了绿纱帐。我从那门口望向园子里，树荫遮蔽了雨幕，在中间留下一片并不润湿的柏油路。目光尽头是100号楼前的草地，看不到的德风园水面上的那棵垂丝树想必在向水面上挥洒着雨水。

到底是，渐识乾坤之大，犹怜草木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