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疏赏》
击鼓
〔诗经·国风·邶风〕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yuán)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牵手」之歌
——读《诗经·国风·邶风·击鼓》
·余叟·
千古最美爱情誓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来出自这篇《诗经·国风·邶风·击鼓》之中。
执者,握也、拉也、牵也。子者,人称代词,“你”、“汝”也。偕者,一同、一起、共同之谓也。
这句话可译为:让我牵着你的手,恩恩爱爱,共同相守,一起走到人生的最尽头。
斯言诚为人间最美爱情誓言也。虽然读来平淡直白。并无豪迈之气,亦无修饰之美。然,相濡以沫,一往情深。
殊不知,如此之美的爱情誓言,却出自古代一位年轻征夫(军人)之口。
这位年轻征夫是古代邶国——今河北邯郸(古为邶国,仅存一年。因叛乱,与鄘国一同划归卫国)人。他新婚不久,就被强征入伍,远去当兵。
临行前,他与妻子约定:你耐心地等着我退役回来吧。让我再紧紧牵着你手,永不分离,恩恩爱爱,风雨同舟,一起走到人生的最尽头!
他,这位年轻征夫,留下这句誓约后,便揖别爱妻,走上了那“击鼓镗镗,踊跃用兵”的征战前线。
然而,他到达部队后,与他一道同来入伍的,大都分在非野战部队。并多在国内一些城市,担负着筑城、挖壕、修工事之类的后勤任务。一俟工事任务完成,便可退役回家。
唯独这位年轻军人,却编在卫国大元帅公孙子仲将军属下的战斗部队。不仅不能与同来入伍者一道退役回家,而且还要派他出国,去南部战场,执行平定陈国与宋国之争的“勘乱”军事任务。
这就使得他十分忐忑,忧心忡忡。甚至精神都有了些失常。有时头脑一片空白。连自己部队的驻地都搞不清楚扎在哪里。马在山林中走失了也不知道去向。常常为找营、找马而四处询问、打听。
战争是残酷无情的。“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深知此次跟隨公孙将军出国,平定陈宋两国之争,说不定马革裹尸,葬骨异乡 。
在这与爱妻生死离合之际,他最大的心事就是唯恐不能兑现,他与妻子原有的约定——“你等着我退役回来。与你牵手,永不分离,恩恩爱爱,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的誓约。
于是乎,悲上心头。噫噫呜呼(吁嗟)!恨两地遥远(洵),不能相会(佸),生死诀别,誓约成空(信)。
这就是这句最美爱情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语境意象。也是这首《诗经·国风·邶风·击鼓》的诠释与解读。
呜呼!战争,王朝兴替,政权争夺,疆土撕扯,弱肉强食……毁灭了多少青年男女的人生美梦!摧毁了多少人类社会文明。然而,也留下了许多生死契阔,动人心魄的爱情誓约和生命光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战争年代,一位普通军人给人间留下的最美爱情誓言!千古以来,也被人们奉为最好婚姻的圆满结局。
作者简介:
本名余振东。湖南岳阳人。历任中共岳阳县委宣传部部长、中共岳阳县委副书记、岳阳县政协主席。亦系湖南省作协、文艺评论、杂文学会会员。现已退休在籍。
【附《诗经·国风·邶风·击鼓》注释】
01.镗:鼓声。其镗,即“镗镗”。
02.踊跃:双声连绵词,犹言鼓舞。
03兵:武器,刀枪之类。
04土国:在国都服役。
05.漕:地名。
06.孙子仲:即公孙文仲,字子仲,邶国将领。
07.平:和也,和二国之好。谓救陈以调和陈宋关系。
08.陈、宋:诸侯国名。
09.不我以归:即不以我归,有家不让回。
10.爰(yuán):本发声词,犹言“于是”。
11.于以:于何。
12.契阔:聚散。契,合;阔,离。
13.成说:成言也犹言誓约。
14.于嗟:即“吁嗟”,犹言今之哎哟。
15.活:借为“佸”,相会。
16.洵: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