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家--魏怀平
黑牛
文/魏怀平
我小的时候，村子里的一头老黄牛死了，饲养员老马头在墙旮旯里大哭了一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
当时，牲口是庄稼人的宝，地里的庄稼活儿指望着它呢；队长就决定再买回一头牛。
那是一个夏天的上午，队长让老马头和毛蛋去牵牛，那是一头黑色的水牛，黑水牛的身体高大，脊峰突出，毛色黑油发亮，两只犄角向两边弯曲，然后再向后旋转，两只牛眼像两只铜铃发着光。
老马头兴冲冲地去牵它，毛蛋举着鞭子在后面赶，但是牛两只脚就像钉子定在了地上纹丝不动；毛蛋拿鞭子抽它，“啪啪”的鞭子声像鞭炮一样响，黑牛身上的血印子一道一道的。
这时，黑牛猛地一声叫“哞——”，两只前腿腾空而起，后腿蹬地，猛地向老马头撞去，把老马头撞了个仰面朝天；又突然把头向后一甩，两只犄角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向毛蛋划去，毛蛋纵身一跳，躲过一劫。
老马头找来一把青草，毛蛋打了一桶水，黑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然后乖乖地跟着老马头回了村子。
村子里的人都围了上来，老马头说，离远点，离远点，这牛抵人。
老马头的孙子和我一样大，那天去饲养园里玩耍，不小心跑到了黑牛的后面，黑牛以为有人伤它，就尥蹶子，孙子的腿骨折了。那以后村子里的人见了它都躲得远远的。老马头对黑牛有了恨意，动不动就找机会抽它。
但地里的农活都是它干的，它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南山上有生产队的地，黑不溜秋的农家肥要往地里运，老马头装了满满一架子车粪，套了黑牛就往山上走。
上山的道路曲曲弯弯，坡度很大，坡上有个“鬼见愁”的地方很陡，道路狭窄的只能过一辆车，到了这里，老马头把鞭子一举，打了个响鞭，黑牛两只眼睛瞪的溜圆，车上去了。从此，“鬼见愁”就叫“牛瞪眼”了。
南山的地离村子最远，那天回来的时候，太阳的余晖把大山的轮廓拉的很长，黑黑的剪影投在路上。山沟里阴森森的，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过了“牛瞪眼”，转了两道弯，黑牛突然停下不走了，任凭老马头怎样吆喝，黑牛就是不走。远处的转弯处有一棵歪脖子树，歪脖子树下面有一对绿光在移动。老马头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没想到这把老骨头喂狼了。
风呼呼地刮着，猫头鹰“咕咕嗷，咕咕嗷”地叫着，山中的树叶子呼呼啦啦的飘落下来。老马头拿着铁锹，屏住呼吸，等待着狼的进攻，狼“嗷呜、嗷呜”地叫着，两只绿光越来越近，老马头抡圆了铁锹，“咔嚓”一声，头顶上的歪脖子树的树枝猛烈地摇晃起来，铁锹的把折了，狼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向他们扑来。老马头只觉得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天空，狼“嗷”的一声开膛破肚，血汩汩流了一地。老马头抱住黑牛亲了又亲。
那以后，老马头越发喜欢黑牛了。
可是不久，村子里开进了拖拉机。犁地、拉粪的活就不用黑牛了。黑牛就病倒了，兽医看了几次也不见好，就死了；老马头一个人跑到墙旮旯处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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