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不常在家，尤其是我的母亲，她大约在离家二十几里路的一个排灌站工作。而父亲经常是从这里到那里地来回奔波。
那时国家的运动十分多，而当地人对运动怎么搞，完全弄不明白，需要有人指导。父亲大概就是被上面派来指导搞运动的。
所以只有在节假日里我们这些孩子才能看见父母，我们两个小一点的孩子才能与母亲亲近。
也就在这时候，我知道母亲在家中不得奶奶的欢心，有时回来探亲住的日子一久就要遭到奶奶的白眼，可能是怕母亲白吃她的饭吧。家中来了客人，也不叫母亲陪吃饭，场面上的事一律由奶奶和父亲处理，如不济，还可由爷爷顶上。反正只要是男性就行。奶奶是我们家的管家，当然不受性别歧视。
不管有没有规定，母亲是不得与奶奶顶撞的，也不许当着她的面与孩子过分亲近，这样会显得奶奶对孙子孙女的严酷不慈。
如果奶奶正在责罚哪个孩子，决不允许母亲插手或袒护，更不允许任何一个孩子偷偷地向母亲告发奶奶的残忍和冷酷。否则，一旦母亲离家后，那个孩子便要遭殃了。轻者，一连几天不给吃饱饭，重者，狠狠地抽你一顿，非叫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行。
我就饱尝了这种惩戒的滋味。
母亲平时也不肯留在家中，可能因为在家中没有什么温暖，也没有什么意思。在外面，还会自在和舒心些。
我非常希望得到母亲的爱，盼望母亲在家多住些日子，哪知道惹奶奶生了那么大的气，饭都不让我吃饱。
我常常在夜里偷偷地流泪，在母亲离家的日子，心里是那么的惶恐和无助。我求妈妈带我一起走，奶奶却不同意：想偷懒？没门儿的事！是不是皮痒欠揍！
我总是希望母亲像抢宝贝那样把我强行带走，可母亲不了解我的心事，我也很难如愿以偿。
其实，母亲非常疼爱我们这两个幼子女。每次她回家来都要为我们清洗一身的泥垢，让我们身上香喷喷的。
奶奶说这是资产阶级思想在作怪，还浪费她的水和香皂。母亲用她自己的香皂给我们洗澡也不行，那样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地骂她脏嘛，岂能容忍？
不过母亲的固执奶奶倒也拿她没办法，她的爱清洁是出了名的，不论奶奶如何反对，她都要帮我们从头到脚地来一次大扫除。她帮我们剪指甲，洗头，洗澡，末了，还给我们的脸上擦上香喷喷的雪花膏。
我们给母亲收拾得舒舒服服，清清爽爽，非常快活，而奶奶却在一边生闷气，或在一边絮絮叨叨地骂：一个大妖精带着一群小妖精！
哥哥是奶奶的宠孙，倒也为奶奶争气，从不在母亲身边留连，也不让母亲为他清洗，母亲也就随他去。
姐姐那时虽只有七八岁，祖母却要她担当一大女孩的职责和义务。说起来我比她要幸福得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的嘛。所以姐姐不得在妈妈跟前撒娇。她的这种自然的天性不知何时被奶奶取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