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熟蒂落
文/云在
十岁的侄儿朝杰和我沿着那条熟悉的山路前进。近了，近了。那片青翠的竹林幽幽，小路蜿蜒过去的小山坡上阳光正投射过杉树林。明艳艳的阳光与竹林的清幽相互映衬，实在美妙至极。路上面的小树丛中落着层层枯叶，我知道下面就有我们要挖的山基土。朝杰轻捷的跳了上去，扒开落叶层，用手中的小铁锹挖泥土。黑色的山基土刨了出来，那么松软，带着点点雨水的湿气，散发着淡淡的芳香。我欣喜地捧起一大捧，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身边的大袋子里。
“啪——啪——啪——”在我醉心捧泥土的时候，不时传来果子下落的声响。我循声望过去，不远处的地上已经落了一层青绿的果子。我以为是柿子。打过露，经过雨，秋天的柿子树上总会坠落一个又一个的柿子。落下的柿子还没有熟，是不能吃的。只能随它在地上腐烂为泥。我便又转过身，继续装小朝杰刨起的泥土。
“啪——”一个青色的小果子滚到我脚边来。
“朝杰，你看，这是核桃！”近距离，我才发现了它的真面目，“这里怎么会有核桃呢？”
“表姑，你看上面！”
我抬起头，竿竿翠竹间，伸展着墨色的虬枝，枝上是椭圆的核桃叶，其间还缀着许多青色的小果子。
“今天我们可以大丰收了，装好泥土，我们就捡核桃吧！”
“嗯！”
肥沃的山基土，装了满满两大袋子。然后，我们开始下一个目标。
满地的核桃，有的刚坠下来，还是油亮油亮的青绿，有的已经泛黄，久了的青皮已经腐烂发黑了。不管是刚下落的，还是早已躺着的，果皮上都有很多的裂纹。我捡起一个，只轻轻一掰，硬壳的核桃就露出来了。再捡一个，也很轻易的就将核桃剥出。有时，不经意的踩到一个核桃，果皮也就自然脱落了。不一会儿，剥好的核桃就堆了一大堆。
“表姑，你在这里等我，我先把泥土送回去，再找个大袋子来装核桃。”
“好的！”
凉风习习，甚是惬意。我捡起一个个青色的核桃，不断地掰开。陆陆续续地，又有核桃从树上坠落。它们有的碰到竹叶，窸窸窣窣，有的竟撞在竹竿上面，发出悦耳的脆响，落到地上又是沉闷的一击。听着林间这美妙的声响，瞬间心里被触动了。瓜熟蒂落，就是此时，就是此景。记得小时候特别馋，我和小伙伴们也早早发现了龙井头小山坡上大妈家的两棵核桃。还没等它掉落，我们就手把长竿去打。打下的青核桃很硬，我们得用石头把果皮敲碎，硬壳上还粘着青青的果皮肉，还得到井边的大石板上使劲磨。就那么几个核桃，却费去半天的功夫，两手还被果皮的汁水弄得黑漆漆的，几个星期都洗不掉。回到学校，老师望见我们十指黑黑，手心总得挨上几个板子。
半晌，我一个人聆听着瓜熟蒂落，聆听着清风鸟鸣，自得其乐地捡拾地上的核桃。听到朝杰的呼唤，我恍若从梦境中醒来。因为太投入，不禁为刚才的痴呆莞尔。朝杰后面还有哥哥。哥哥来帮忙拎核桃真的太好了。我兴奋地喊他和我们一起捡。
“这些都是铁核桃，捡那么多干嘛？人家都不要了的，如果是泡核桃早被人捡了去，还会轮到你？”哥哥蹲下来捡拾，有些不解。
“这么多核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说真的，以前工作的学校也有自己的核桃园，园里生长的全是泡核桃。每逢九月开学，同事们便带领学生上山打核桃。打下的核桃必须在山中捂上一些时日，等果皮腐烂了，再次上山将核桃拿到清水里面洗干净，挑回来晒干了才能吃。因为身体不好，我每次都只能留校。可是，我多么希望自己能上山打一次核桃呀。今天，无意间弥补了多少年的缺憾。再者，这核桃是自然脱落的，轻轻一掰，毫不费力。果皮脱落后，果子也特别干净，根本不用洗。手也只微微的带点黑，没有小时候那么难看。
“可以了！”哥哥说，“这么多铁核桃光用锤子敲都敲好一阵子了。”
“你看，那边，那边！”我手指着那些落在草丛里的小果子提醒哥哥。
其实也不是太想吃，只是觉得秋天里瓜熟蒂落的生命历程实在太神奇了。回来后查阅一番，在宋代张君房的《云笈七签》卷五十六中有这样的记载——“体地法天，负阴抱阳，喻瓜熟蒂落，啐啄同时。”细细咀嚼，特有韵味。尤其后面的“啐啄同时”，蛋壳里的小鸡经过孕育孵化，终于要破壳而出，尖尖的小嘴一啄一啄，再加上母鸡的帮忙，顿时一个毛绒绒的小生命便脱壳而出，细细的叫声嫩嫩的，温润了整个世界。瓜熟蒂落，不紧不慢，自然随意，经过酝酿，时机成熟，水到渠成。
过去的岁月知道了有一种感动叫做春暖花开，而这个秋季我亦懂得世间还有一种欢喜叫瓜熟蒂落。
——于秋
后记：今日和几个孩子又到后山，看到路上满地外皮腐烂的铁核桃，又想起那一次核桃成熟掉下来的情景和当时的感动，于是把这篇小文章也发出来。那些美好的记忆，真让人回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