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

卜（bu）算子①·黄州定惠院寓居作②

苏轼（宋）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③。谁见幽人独往来④，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注释】①卜（bu）算子：清万树《词律》云：唐骆宾王诗用数目名，人谓之卜算子。宋黄庭坚有“拟挟着，卖卜算”句。词调名称盖缘于此。又名《百尺楼》《楚天遥》。《词谱》以苏轼《卜算子》“缺月挂疏桐”为正体，所以《缺月挂疏桐》也是卜算子又名。②黄州：今湖北黄冈。③漏断：漏壶水已滴尽，表示夜深。④幽人：隐居之人。苏轼《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诗：“幽人无事不出门，偶逐东风转良夜”。【译文】

弯弯月亮挂在梧桐树梢，漏尽夜深人声已静。有时见到幽居人独自往来，仿佛那缥缈的孤雁身影。

突然惊起又回过头来，心有怨恨却无人知情。挑遍了寒枝也不肯栖息，甘愿在沙洲忍受寂寞凄冷。

【鉴赏】

此词作于元丰五年(1082)十二月。当时，苏轼谪居黄州定慧院，身处寂寥贫苦的困境之下。然而，苏轼仍保持自己的高洁品格。这首词，真实地反映出了他当时的心态。词一开始，就烘托出了一种静穆的气氛和清冷的意境：明月不圆，梧桐稀疏，夜幕之下，幽人独行。孤鸿寂寞地翩翩飞动，面对苍茫的大地，身寄何处?词的下阕，则集中写孤鸿，以鸿比喻作者自己。孤鸿居而安，是因为没人发现自己的存在，自我价值得不到实现。但孤傲的节操，使它不愿意栖息在高高的树枝上，却宁愿落在江洲的苇丛之中，洁自自好。

可以说，词中的孤鸿形象，正是作者旷达的胸怀与孤高性格的真实写照。很难理解，一只孤鸿，在凄清冷寂的月夜，不肯高攀栖于寒枝之上，而宁愿宿于荒凉的沙洲之上。但我们只要结合苏轼本人政治生涯，既不肯俯就王安石，也不肯屈从司马光等人的一系列事实，那么，孤鸿的这种行为，不正是表现了他宁肯好自为之，也不愿苟合取容的处世态度吗？词中借月孤鸿这一形象托物寓怀，表达了词人孤高自许、蔑视流俗的心境。黄庭坚评此道：“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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