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卫霞
来源：作家在线（微信公众号）
（一）
焦作博爱县，取孙中山先生倡导的“自由、民主、平等、博爱”中之博爱。两个小时的车程，到达目的地。山路弯弯，还算波澜不惊，沿途本该一片绿意盎然，此起彼伏高高耸立的烟囱，把这碧绿披上了一层传说，这层叫霾的传说，连太阳都变得郁郁寡欢，完全丧失了那明丽的妖冶。
孩子们在颠簸之中沉沉睡去，我亦很困，这颠簸硬是把我一再摇醒。我望向窗外 ，一辆又一辆的大卡车，蚂蚁搬家一样，把这里的商品换成幸福，只是这幸福里平添几分壮士断腕的悲壮。现代丝绸之路伴着夕阳婉转如歌，又似杜鹃啼血，明暗交界线处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隔着车窗望向路边的小店，店主灰白的发色多了几分沧桑，一并侵染着花花绿绿各色商品。有几个孩子骑着童车，脸上挂着明媚舒展的笑，像极了夏季的晨日。他们颠簸着向夕阳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留下一串蓬勃的背影。
车子转过几个弯，那深深的焦炭迷离，才愈发单薄，太阳再一次妖媚起来，我们的心情也如雨后的空气，闲适清淡。窗外的绿绵延到夕阳里，一直到看不到的那座山身旁。一个，两个，无数个白色风车孤傲地屹立在这摩挲高山上，那身姿孤独又坚韧。如果说幸福里有悲壮，那它们的一生或许用壮丽来做序。
山路盘旋，山脉忽高忽低，我的耳底明显的失重状态，我喝了口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随时聆听。“青天河风景区”几个大字，乎乎闪闪出现在我面前，我叫醒孩子们，雨乐还算机警，只是懵懵地问我，这地方似曾相识，我们来过吗？我笑了笑回他，这地方第一次来，貌似大概所有的山路都是这样的。而小铭铭似醒非醒，只管牵着我的手，去哪里都无所谓，这种依恋让我的幸福感也多了几分壮丽。
博爱，名副其实，每一位商家都是笑意盈盈。看惯了商家的爱搭不理，反而有种受宠若惊又有些许的不确定。我把这种不确定传导给了铭铭，他诧异地看着我，我才惊觉，把他的手腕都抓红了。
“这地方，好像回到了我的老家，泥土的腥，草木的香 ，还有斑鸠以及这密致葱茏的绿植。”
“这地方柔软的不像旅游景区，倒像楼下花园。”我自顾说着，他们只顾低头走路，完全不理会我这昙花一现的乡愁。
从睡梦中醒来的铭铭，这一刻像极了出笼的鸟儿，不停地跳跃，奔跑，让我想起了途中遇到的那几个孩童。
窗外，蛐蛐歌唱正盛，我想出去看满天繁星，终究抵不过打架的眼皮，我要睡了，合着虫鸣。
（二）
怎么说呢，今天很热，热到恍惚已到盛夏。我已热熟热透，如果用一件事情来比喻，那就是，在家是一根玉米，太阳底下走一遭就变成了爆米花。
酒店的窗帘无遮光特征，不知是设计者无生活经验还是老板节约成本。这光怪陆离的灯光，一圈又一圈像终结者一样，给酒店四周织成一件光的外衣。很不巧，这外衣就在我和铭铭的窗外摇曳生姿。今天的小作文还在酝酿中 ，一边陪着铭铭睡觉，一边数着他的睫毛，墨绿色的窗帘变得薄如蝉翼，遮挡不住那件外衣的光芒。床头的荷叶和那金色的莲蓬，在外衣的衬托下，透着一股子锵锵之势，有点“愣”，如果用拟词来形容这壁布的话。
上半夜在颠颠倒倒的梦境中开始，又在噩梦中惊醒，我转身看看铭铭，他身上盖着我那条蓝色的围巾，静静地睡着，鼾声微微。我把我的护身佛放到枕头下，轻轻地念：揭谛揭谛，菠萝揭谛，菠萝僧揭谛，菩提萨婆诃……。夜静的失去了白天的鲜活，好在夜莺和虫鸣还在吵着架，让这个夜不用这么单调，而我也终于沉沉睡去。
梳洗打扮后，赶往码头，还好终于赶上了第二趟轮船。酒店与码头遥遥相望，据说步行只需10分钟，我们四个一路打闹追逐着，严格来说是我们三个，我和雨乐还有铭铭。是的，十分钟好漫长，一段路走下来就已大汗淋漓，可见天公要发威了。
走了不知多少个台阶，终于下沉到码头，第一次看到文学作品中的“碧水”，是的“青山碧水”，这北方小三峡一下铺展在我的眼前，坦荡荡情切切，让我一下想起了酒店的墨绿色窗帘，那绿好像并不是绿，变成了蓝，亦或者是孔雀蓝。而这湖水的绿，沉静又多情，这绿里好像加了魔法，尽管它水深65米，却不能让我惊慌失措，是能抚慰我的。
登船而行，这碧水连山，山并不巍峨，更无起伏无状，平平淡淡与碧水相拥，就像我前面的那对小情侣，山说着情话，水认真聆听，似新婚燕尔，又似默契谦和的中年夫妻。他们的故事应该很多，也应该很精彩吧，要不，那百鸟巢也不会临崖而居，那涅槃重生的凤凰更不会择它为邻。善良的人运气都不会差，大山亦如是，有五指山，老寿星，佛祖，观音大士佛法加持，我疑惑的魔法在此找到了答案。
35分钟的航行，我以为我会晕天晕地晕倒自我，但，并没有，或许是这施了魔法的绿让我心安，亦或者是家人的陪同，再远的路程也不怕了。一路看来，悬崖之上的栈桥，虽游人稀少，却是一路蜿蜒与我们相望，相守，竟让我莫名想到“麦田里的守望者”。这种悲伤的基调或许是那高山之巅的电网，亦或者是一步一朝拜，隐身在绿色山峦之中的寺庙。谁说日本国才是工匠精神的延续？我滔滔5000年华夏民族，永远不缺乏工匠精神，古有“愚公移山”，现在，这遇山开山，遇水架桥，我们才是工匠精神的延续，且生生不息。
铭铭被郭先生带去了二层甲板上，他发来一张图，铭铭深情地望着前方，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光，那光应该和我一样，是被这碧水青山抚慰的安全感。我迫不及待也登上了甲板，视野开阔，碧浪在船尾滚滚而去，就像我们永远回不去的昨天，但我们留下了最美好的印记。
终于到了 ，从船舱踏到地面，我们终于和那条蜿蜒的栈桥汇合了。石崖上植被茂密，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恣意地开着，我竟看到了幼年时种的小花，那小小的紫色，像一只小蝴蝶，藏在绿蕊之间。就因它，这座山即刻有了烟火气。我不忍心萃它，它属于这座山，我在这个时空跟它重逢，却是美妙的，像灵石与绛珠仙草。
（三）
长廊很长，那悬崖之上的黄色小花，顽强地笑着，全然忘记这是贫瘠之地。
“这小花长势真好，比咱们陆地上的要强劲的多。”我不由感叹。家中有几盆精心豢养的花草，每到夏季小黑飞横行，我用尽全力要给她们健康，后来我食言了。在蚜虫爬满枝叶的时候，我要控制内心的焦灼，拼命给它们喷药，一不留神竟把自己给熏的恶心呕吐，花草上的蚜虫无恙，我，竟然中毒了。
再后来，只管开窗通风，外加电风扇模拟凉风习习，看着它们一日比一日憔悴，索性让它们与天气与虫子共存。就是如此的佛性，待它们褪尽本色，叶子飘零，慢慢地它们竟发了新芽，重生了。而这野外的花草，吸收天地灵气，无人扰无人侍奉，竟出奇地花繁叶茂。这，也许是孤独的力量吧。
同样花开荼靡的还有湖中的睡莲，那红的张扬恣意，那白的纯粹安详，那圆圆的叶子饱满翠绿，英姿飒爽。在这暗香疏影，横斜水清浅之滨，古色古香的二层水上餐厅，竟让我有半刻的恍惚，以为这不是在海拔1000米的山上，而是在城市中的任何一个公园，多了几许刻意的烟火气。数米的吊桥，把青山碧水的空灵与人烟鼎盛的景区入口链接，有人兴奋地嘻嘻哈哈左右摇摆吊桥的扶手，以期把同伴吓哭。在这忽忽悠悠之中，雨乐和铭铭跑着快速通过，我像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总算落到了平地。
湖边有数辆类似自行车的工具，看材质类似橡胶，我们猜那是做什么用的。雨乐猜都不想猜，脱口而出不知道，郭先生不置可否，我猜测大概类似漂流一样的项目。返回时果然验证了我的猜测，此项目为“水上自行车。”
我们首先避过“佛耳峡”，向旁边的岔道而行，这两边的竹林，虽比不上旁地的清幽静谧，倒能配得上曲径通幽。走着走着竟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乍一听以为是打雷，再走近几步，一条瀑布倾泻而下，轰隆隆震动着耳膜 。栈桥上看到的景致原来在此处，也是打雷声的由来。
水雾弥漫，寒气扑身，像吃了一口冰冻的西瓜，周身舒爽，铭铭和雨乐很是贪恋这凉风习习，坐在石头台阶上安然休憩。
在平静如镜的湖边，有这样一条偌大的瀑布，总是不真实，我抬头望向瀑布顶端，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证明我的猜测，又转而一念，罢了，人生难得糊涂。
比起瀑布更让我惊诧的居然有一只猴子，众人的挑逗明显惹怒了它，面目狰狞，张牙舞爪。雨乐第一个远远跑开，按照他的话说，他对一切自然界生物敬而远之，也包括蚂蚁和飞蛾。每次看到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就唯心地想，他前世一定是有某种劫难，这一世才如此。
对猴子敬而远之的最好方法就是远离，再走来时路，又发现了不一样的风景，一位保洁阿姨，蹲在竹林，用力拔掉那些青翠的蒲草。我在想为什么不用更简便的方式呢，比如，锄头，再喜剧一点，养几头绵羊，田园风铺面而来，游人的思维大抵都是我这样的吧。
最让我诧异的是右边山下的那一扇朱色大门，小小石阶人为地蜿蜒而上，未有标识，更不像工作场所，倒像是清修之人的住地。青山为墙，山顶为盖，谁会在这里居住呢？和千万年的青石做伴，在夜深人静倾听彼此的故事，青石上的久远心事，在这一刻和房子的主人相逢，不知谁先会流泪。
（四）
佛耳峡，峡道流水潺潺，巨石醉卧其间，乍一看以为是漂流乐园。比起漂流，小朋友们是最欢喜的，各色水枪你方唱罢我登场，用童言童语与同伴厮杀，浩浩荡荡的五彩场面极似远古部落的掠夺，竞生出平行世界铁骑铮铮的幻象。
由于海拔不高，这峡谷少了幽冥阴暗，多了明媚舒展。峡谷上空的索道，慢条斯理地运行着，小小的车厢像一只又一只鸟巢，落寞又谦逊地俯瞰峡谷，有小朋友招手希望得到回应，我也抬头看了看，一辆两辆三辆，都是空空如也，鸟巢有点寂寞。
铭铭和雨乐想去体验一番，我也想去，想再次聆听大自然的语言，从上空俯视这座山不知是否能生出人生真谛。正想着，郭先生催着前行，因石头小径站满了人，不得不一直前行。
游人一半在玩水，一半在赶路。为了给铭铭一份勇气，我脱掉鞋袜，率先踏入浅浅的溪流中，溪水不是我想像中的甘冽，倒有几分温暖。我小心翼翼亦步亦趋，脚下的苔藓湿滑细腻，像儿子的肌肤，不忍卒足。我呵护着它，溪水温柔地依偎着我，空气也变得柔软了。
小铭铭在我强烈邀请下，一只小脚丫踏入溪流，他紧紧抓着我，直到看到如小蝌蚪般的小鱼儿游过，才算解了他的不安全感。他和鱼儿找迷藏嬉戏，我坐在巨石上，想起一句迷语：王大娘，白大娘坐石头，打一字。想到此，我这位余大娘竟笑出了声。一阵风吹来，峡谷的风又柔软了几分，直扑毛发，那种粘腻更重了。
在铭铭尽兴之后，我们继续前行，向上游而去。据说那里有更清澈更宽广的瀑布。“太好了，我正要找到溪流源头，把我的白玉手镯和铭铭的玉石平安扣净化一下呢。”我拉着铭铭的小手疾步而行，穿过熙攘的游人，终于到了“佛耳潭”，传说中西天古佛放在地上的佛耳，它幽谧又沉静。
穿过“佛耳潭”的石门，抬头一望仿佛是到了另一个空间，溪流哗哗作响，刚才还捉襟见肘的峡谷忽然豁然开朗，左前方的瀑布像极了白发魔女矜持又狂野，此时的夏风竟有了丝丝凉意。而此时的我们也已疲惫不堪，卸下背包，在一块平坦如桌的巨石上坐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葡萄，小番茄，还有黄瓜以及小面包，大快朵颐。
休整之后，我颤颤巍巍地淌着溪流，向“白发魔女”而来。我仰望着她高傲的面庞，她那样深情地凝视谷底，我在她眼中是一株草还是一只飞蛾呢？
“大概是一只灰色的飞蛾吧。”我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灰色背带裤，白色上衣，真的像极了一只飞蛾。
我拿出准备好的饰品，在最高处给予它们最清澈明朗的白发魔女的眼泪。这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的眼泪啊，是祛除一切污浊的天使之吻。
这水缓缓穿过我的五指，游走在我的肌肤之上，一遍又一遍抚触着我手心里的玉器，玉器越来越温润 ，我的手掌也愈来愈冰凉，看着这清澈瀑布倾泻，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谢谢你，谢谢你把最珍贵的热情赐予我们，祈求岁月温柔，众生皆安。
谨以此篇游记，感谢在洪灾中为河南拼过命的你和你们！
顺祝秋祺！
作者简介
余卫霞，常用笔名，诗麦儿。中原人氏，长居郑州，自由撰稿人。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河南省青少年作协会员，河南省诗歌创作委员会会员。作品散见《河南诗人》《家庭》《新青年》《知音.海外版》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