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宋词 缘何拣尽寒枝不肯栖（《卜算子》苏轼）

《卜算子》

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北宋 苏轼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注：定慧院作“定惠院”，又作“定惠寺”。在今湖北省黄冈县东南。苏轼初贬黄州，寓居于此。

苏轼（1037-1101年），字子瞻、和仲，号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苏仙，北宋文学家、书法家、画家。他不仅在诗、词、散文、书、画领域造诣颇深，而且堪称我国古代美食家，对烹调菜肴亦大有研究。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残月如同挂在梧桐上，从稀疏的枝杈间透出清晖。漏壶的水早已滴光了，时已夜深，人声已息，四下凄清。在这样孤寂的夜里，没有谁像自己这样于静夜中仍在孤寂中往来徘徊，身影寂寥缥缈，仿佛天边的孤雁。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黑夜中，孤雁无故突然被惊，骤然飞起，又蓦然回头，无人理解它内心的无限幽恨，这一回头，有余意无穷的怅惘与哀婉。这时节，它不知何故离群，于寒冷的树枝间逡巡，独自寻觅安身之处。

然而，又不肯栖息于任何一棵树上。似这梧桐可谓高枝，枝头可驻凤巢鸾，却也不是它的栖身之所，它只好落宿于寂寞荒冷的沙洲，度过这样寒冷的夜晚。

寒枝虽多，宁取沙洲一地寂寞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被贬谪黄州，如这孤鸿一般惊魂甫定，内心深处有无限幽独与寂寞，却无人解、无处诉，谁叫自己不愿攀高结贵，又不肯随波逐流。

东坡先生在哀悯这孤鸿的凄楚，为这孤鸿枉自嗟呀，也为自己凄惶的命运长叹不已，仕途失意，处境困顿，孤寂忧愤，以至中宵难眠……但是，即使这栖栖遑遑的生涯难安，却从骨子里仍然选择“拣尽寒枝不肯栖”，始终秉持不同流俗、清高自守的风骨。

据称，本词还有另一层意思，是一个美丽而凄凉的故事：苏轼寓居定惠院，每到他深夜吟诗时，总有一位女子在窗外徘徊。当推窗寻找时，她却已经离去。此情此景，正是“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此女子痴情于他，拒婚事若干，他不但不回应，反倒物色一名王姓男子与她为姻。后来在苏轼离开后，女子郁郁而终，遗体埋葬在沙洲之畔。

当苏轼重回此地，只见黄土一堆，个中幽愤可想而知。苏轼感女子之痴，是谓“拣尽寒枝不肯栖”。

歌手周传雄有首传唱度很高的歌曲叫做《寂寞沙洲冷》，其意境与此解相通，歌词道：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是慌乱占据了心扉，有花儿伴着蝴蝶，孤燕可以双飞，夜深人静独徘徊。当幸福恋人寄来红色分享喜悦，闭上双眼难过头也不敢回，仍然渐渐恨之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

其实，古往今来，无论在世俗人情场，还是在毕生爱情场，总有人孤高自守，即使明知寂寞沙洲冷，却宁可踽踽独行，茕茕孑立，也要从心而动，拣尽寒枝不肯栖。这不足为奇，却又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