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77
怀念我的父亲（上）——父亲之素
河南邓州 伊晨
01
我们家族吃素经过了四代人，打早儿从我奶奶还是姑娘家开始的，而我的父亲不折不扣地承袭了素食。
话说我奶奶小时生病，医生说得戒口。这个戒口，无非是告诫少吃或尽量不吃有腥荤的食物，对病情好转有帮助，待奶奶病好，还一直对有腥荤的食物心存戒意。
一般常识，生病了医生说得戒口，要不继续上火、继续发炎、继续拉肚子，说不定小命难保。
这看似平常的医嘱到我奶奶这儿，像咒语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奶奶太把有名望的郎中父亲的话当圣旨了，还是大小姐脾气一旦认定的事决不反悔，待我奶奶病好，还一直戒着腥荤，并且戒得完全彻底到了我家做了我爷爷的媳妇还是不动腥荤。
我奶奶这个不动腥荤的饮食习惯秧及了我家三代人，受灾最重的是我奶奶的大儿子我的父亲，灾难之深重啊。说灾难，一点不夸张，比如父亲在吃饭，面前不能放肉菜，更用不得有腥味的碗筷，即使勉强坐下来，低着头吃两口也会马上憋过头一阵干呕随即哇哇吐出来。说深重，五六十年来一直禁锢着我们兄妹的心灵无法出其左右。不知道是不是父辈们的孝心，爷爷去世早，对奶奶尽力尽孝反馈到她老人家唯一的戒口上言听计从，从不超越这潜移默化恒古不变的家庭遵从。
父亲年轻时在单位食堂吃饭，几个调皮的同事想试试父亲是真不动腥荤还是假不动腥荤，便在面碗里放了些猪油，用筷子搅匀，父亲下乡回来正好饥肠辘辘，端着碗就呼噜呼噜吃完了，那个捣蛋的同事，这次坚决不信了，大声嚷嚷父亲是假不动腥荤，父亲蒙在鼓里不知所云，当他们说出了真相，父亲拔腿踉跄出食堂，扒到墙角，那个吐啊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险些把肠子也吐出来了，这下那几个调皮的同事感觉玩过头了，一个劲地道歉，对不住了，对不住了，老天爷爷真的是天戒了。
我们这一代，一天天长大对人见人爱香喷喷的肉食品不是没有想法，来，闭上眼张开口把肉送进嘴里，不幸的是它偏偏卡在喉咙这个要塞上，可不马上得吐出来，为什么，一见到肉，第一反应是腥，再用鼻子闻闻真腥，嚼一嚼的勇气根本不战而溃，顷刻就要恶心死了。多年后我总结这个家庭历史遗留问题是经久考验的腥、不吃、不好吃、不能吃、恶心的心里意念在作祟。
有次在家里用打过鸡蛋的碗盛饭，没在意端给父亲吃，父亲抽了一下鼻子恶心的感觉马上要泛出来了，疏忽的人忙解释是打过鸡蛋的碗，还不行，父亲还是在发作，母亲忙接过碗重新给父亲换了碗重新盛了饭，父亲压着涨红的脸把饭吃了，草草对付了一顿。
肉，各种肉（大家伙儿爱吃的一顿不吃就想的很的种种吧）包括鱼虾，准确说凡是带有腥味的荤，从来没进过我们家门坎，也有个特别例外的是亲戚家有新客标配的四色礼送过来，其中就有大礼调，往往挂在僻静的地方挂上两天，父亲就让母亲送走了，以后大家都知道有新客不再往我家送大礼调了。
我敬爱的父亲一表人才又写一手好毛笔字。记得有次，父亲做为有身份的长辈被邻里请去写礼单，到响午家里饭做好了母亲让我去叫父亲，父亲说客人来的差不多了，主家一再挽留坐桌吃酒席，父亲实在不能再婉拒只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锅红红，格外做碗面吃就行。
02
父亲四兄妹中只有小弟（我叫叔）入伍后学会吃肉，父亲的大弟（我叫爹）工作后自己生火做饭没给自己机会练习吃肉，我姑不吃嫁人后也不肉吃。我母亲嫁到我家后改荤归素不吃肉了。
从前，亲邻在大年初一早上，会互送朝酒（有黄酒有肉的粉丝杂烩），母亲客气地接过来端进厨房把肉挑出来，把油糊糊的粉丝黄酒汤喝了，回送碗素朝酒（金包银银包金黄酒粉丝杂烩）过去。
小时候我跟着奶奶到前院四奶奶家串门，她家煤炉上正炖牛肉，蒸气带着香气弥漫着偌大的屋子。奶奶捏起了鼻子，我对极其亲热的四奶奶让着吃的动蠕蠕的熟牛肉不敢接且左右躲闪不及。
我们姐妹六人长大上学离开家庭再后来参加工作，试图改善不动荤这种现象，但收效甚微。
家里请客只做素菜，有尊贵的客人就在外边叫几个荤菜，每当桌上有荤菜父亲就远远地躲着。若有人情事故，礼送到人就回来了。到我哥成年后，父母就派他去吃酒席，哥练习着吃肉，多少会吃点。我们姐妹中大姐少量吃些牛肉，二姐吃肉也是吃很少，三姐虽不吃肉但对海鲜情有独钟，我不吃肉但可以吃肉炒过的菜，小妹能吃肉饺子，但不多吃。
待嫂子过门及有了侄辈，不动荤的情况有点好转，记得最初我哥喜欢吃毛鸡蛋（半蛋半鸡之间），开始在小锅里做，再后来从外边有鸡肉（相对其它肉食品不会太腥）带进了家，父亲面带难色但很坚强地对母亲说做给他们吃吧，其实也只是在篦子上热一热，父亲往往退避三舍的情形让家人不忍大胆妄为。
父亲像孤家寡人一样清汤寡水一生，不动荤对身体有一定好处，像奶奶一样，身体清瘦，但极少生病。
我们的下一代，侄辈，他们不太想吃或者吃得少也很少吃，有意识让他们吃，都学会了吃，但不大肆动荤，大部分是因为我们当家长的心里意识不彻底腥荤意识仍在作祟而不大作为所至。
03
随着阅历的增长，我多少了解到全国各地不动荤的人不在少数，一部分或戒口一部分或个人喜好，也没有像我家这样代代相联不动荤的程度之深，我们出去跟老师、朋友、同事聚餐坐一起不动荤很尴尬，要一再说明是天戒不动荤，大都很费解。有人说你家是回族吗，不是，我家不仅猪肉不吃而且各种肉都不吃。后来看到了冯大导演拍的《一九四二》，剧中河南闹饥荒发生了人吃人事件，那一带河南人从此有不吃肉之说，但我家不属于这种情况。
04
父亲之素食菜单
1.鲤鱼串沙（玉米粉糊汤面）
2.黄瓜鱼（凉拌黄瓜）
3.手撕茄子（凉拌茄子，茄子埋锅灰里烤然后剥皮手撕醋蒜泥油拌）
4.面辣子（新鲜辣子碎面粉蛋糊碗盛放蒸馍锅里蒸熟，夏天常吃）
5.凉拌萝卜丝（有时白的有时红的但白的居多，用擦子擦的，放醋盐油葱花姜丝）
6.鸡蛋（父亲唯一的荤菜，鸡蛋或炒或炖或咸，但鸭蛋鹅蛋几乎不吃，因有腥味）
7.辣子汁儿（父亲喜欢把姜和新鲜辣子碎放擂（久？）里敲成泥，用小勺子舀出来添点水加点油拿刚出锅的馍蘸着吃，长大后学着做少了和父亲共享的味道）
8.油泼辣子（父亲教过 我们都会做，重点油要多要够热）
9.油炸花生米（父亲教过 我们都会做，重点油适量掌握火候）
10.母亲常做的黄豆酱、醋蒜瓣，蒜白、韭菜、韭花放坛子里盐着吃
作 者 简 介
作者：伊晨
伊晨 十七年前住邓国十七年来漂江南 文学爱好者 喜欢做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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