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汪
文/孔惠林
王老先生住了近一个月医院，病情已是每况逾下，他心里明白。
一天，大儿子林问他想吃啥？他睁眼，看着儿子。林问：肉？鸡?鱼?鸭?鹅吗?见老父没动静，沉吟了会，又问，回家？他嘴一欠，郁瘪瘪地闭上眼。
回家的老先生似乎有了点精神，断断续续说了些话，林好不容易听懂意思。老先生是嘱林给阿汪找个好人家。那天回家，林就把阿汪带走了。
阿汪是王老先生下放回城后偶遇收留的一条狗，老先生叫它阿汪。阿汪全身棕黄，颈背上有一巴掌雪白，跟王老先生己有好多个年头。这次，见自已时日不多，就有了这想，也是无奈。
阿汪是条草狗，住的窝可不亚于那些宠物犬。窝是王老先生做的，椭圆形，全竹的，精致雅观。林一回家便将阿汪及这窝放在自家的阳台，又觉不妥，又把阿汪带下了楼。
随着门"哐"的一声关上，阿汪觉黑咕隆冬。阿汪"吱吱"了几声，就蹲着想闭眼歇下，但就静不下来，浮起阵阵的不安烦躁，就扭动脖子，嗅这嗅那，嗅着的都是生涩陌生的味。阿汪或蹲或趴，不时变换姿势，"吱吱"声不断。
如此的坐立不安可不曾有过。许是疲累了，眯闭了眼。忽"刮啦啦"一记，响醒了迷糊的阿汪。阿汪一跤跌出来。漆黑里，阿汪瞪着惊悚的眼，"汪，汪汪。"连叫好几声，却撞了墙，忙踅回，急跑，收不住脚摔了下去。"噗"的一声，阿汪"嗷嗷，吱吱"了好一阵。
"呼"的一下一阵风来，阿汪一激楞，就直跑起来。四周是墙，就只能沿着兜圈，终于窜上了一处砖垛，一失脚跌出了围墙。阿汪着地就势一个滚，爬起便朝前窜去。
灰蒙蒙的路灯里，阿汪一路朝前。此时的风"呼呼"起来，随着一个响雷，大雨倾盆，风裹着雨，扫得阿汪从人行道上斜倒在路上，一辆汽车擦身开过。阿汪蜷缩不动，好久才慢慢爬起地向前逃去。
阿汪跑啊跑，脚步渐慢下来，慢下来立停。阿汪耷拉头，耷拉耳，全身泥水。毛湿，贴身，身架越发的小了。阿汪"吱吱"叫，在雨中兜圈，又前走走后退退，踯躅了好一会后就踅向一条弄口。
阿汪转悠了好长时间，象只没头的苍蝇。
快凌晨了，灰灰的街路十分冷清，有家店仍开着，阿汪在店门囗滞留。天凉，风吹得阿汪一阵激楞，悸悸地蹲下，靠着店门，眼皮铅重。
迷糊间，门一移，阿汪跌进去。阿汪一骨碌坐起又蹲着，喉咙里发出黯哑的声响，怯怯的，就"吱"了二声，就噤了。
服务员小男样，胖胖乎乎的脸，见来客人，笑迎，瞥了眼阿汪。
店堂不大，正面是帐台，二侧墙是画，画中主景是树，有大有小，有些意境。轻轻柔柔的音乐，让人甚觉温馨。阿汪渐没了刚才的惶恐，它开始盯着树。一棵树一片树，似曾相识。
男孩招呼好客人，拿起手机。手机里跳出一溜转自朋友圈的寻狗信息:我家爱犬，名阿汪，今走失，其全身棕黄，颈项处有撮雪白，颇醒目，谢请见者速告。小男孩便想起门囗那狗，忙抬头，狗己不见。
朋友圈求助寻狗，是林出门寻狗约一小时后的无奈之举。林受父托把阿汪带回，想暂放阳台走廊过夜，待天明再商送给朋友，恐妻数落，就将狗就近放楼梯转角处。半夜还听见狗叫，后撒尿起床，开门一看，见阿汪不在。丢狗事小，对老父不尊是大，这事不小。忙不迭连夜出门，先小区，再就近马路、店铺、广场等阿汪阿汪叫着找。忽想起阿汪可能跑回老父家，就给与父母住一起的弟电话问询。睡梦中的弟没好气，怨林大惊小怪，丢就丢了么，但还是去门外看看回说没有，"吧嗒"就挂了电话。
林叹气，手机"嘀"地一声。一看，是妻的微信，问会不会是回爸家了?林怨不回。又一声"嘀"，林看，说有人看到一条狗，颇似阿汪。林兴奋地与那个热心的报信人联系上，立马赶过去。
林气喘吁吁进店就打问并说明来意。一张满是稚气满是笑意的圆脸，尤那墙面很有意境树林画吸引他坐下来。男孩其实是这家叫乐乐食店的小老板，当他知道这店过了零点还未打烊的原因是小老板在等常来的一个食客，林诧?小老板圆脸上自然的一团笑意。林从圆脸上读到了个"信"字，"的笃"一记轻轻叩击了自己的心，却有重重震颤的感觉，他想及老父的托付，这不仅是阿汪的走失。
当林迭声感谢出门时，回头又看了眼店堂墙面上的一片槐树林，忽有所悟。
"嘀"，又是妻的微信。妻说己在爸家门囗等。林顿顿，回复:"阿汪迷路了"。林想了想又发，"别等了。"
当老槐树还是大槐树时，这棵树因做路面要移，县长知道了这棵树。也算幸事，小地方遇上了大领导，路让树，路弯了弯还是路。
有天，一条瘦骨嶙峋的小狗，一瘸一拐，头冲地一嗅一嗅地沿路过来。狗毛棕黄，只颈项处有一滩雪白。头抵到大槐树一顿，没了向，只盯着树，"吱吱"，又"吱吱"后，沿着大槐树又低头冲地，一嗅一嗅地开始跑，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圈。临了，跌地上稍顷，坐起蹲着，又站起，朝着树根"哗"地撒了泡尿后不知所措地立着，茫然无措。
见有人在唤，它"汪汪"几声，耳朵和尾巴摇摇。那人"阿汪阿汪"在唤它又招手，它就"吱"一声跑上去。
唤阿汪的就是下放回城不久的老王。
这是缘份啊，王老先生对林如是说，又总说起那棵老槐树。
林找到老槐树，找到了阿汪。
作者简介：孔惠林，江苏昆山人，社会工作者，喜欢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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