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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毓敏京剧艺术讲座(十一)再谈《勘玉钏》

时间:2020-02-28 23:5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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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毓敏京剧艺术讲座(十一)再谈《勘玉钏》

第十一讲再谈《勘玉钏》

后饰韩玉姐:第二个角色是纯花旦的。为了表现演员的多才多艺,荀先生和周信芳、马连良等前辈,均创造了不少一赶二,一赶三或一赶四的戏,一人连演数角的表演手段,以展示演员的多才多艺,善于塑造各类不同性格的角色之意。

那么,第二个角色韩玉姐是如何上场的呢?先说扮相,穿裙子袄子,没有水袖了。更别致一点是在大头的右上角要有一绺卷发支在那里,表示是一个顽皮的小姑娘。我们现在演时,又在那个卷下面放了两根细小辫,这样一上场,就显得更加娇小玲珑,和前一个角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韩玉姐是跳着上场的,在跳的同时要撩一下手绢,手绢从左向右横划。跑至台中用荀派京白的嗲味道:“玉为肌骨铁为肠,闺阁少女一红妆,武艺虽然无半点,雄心压倒聂隐娘。”最后一个“娘”字念得要有力,右手向下一横指,十分憨直可爱,然后归小座(桌子前面的椅子)再念身世,自报家门。

这个角色要体现她本身的青春魅力,除了十分稚气的动作外,必须有非常好听的荀派念白加以点缀,其味道才能一致并浓厚。那么荀派的念白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呢?它掌握起来的主要方法又是什么呢?作为一般观众来讲只需要鉴别,欣赏,不必了解它是如何造成的。但作为演员来讲,任何技能均需要模仿,后理解;再模仿、再理解,直至掌握了规律之后,创造性地再现这一特色。那么,所谓流派艺术的特色就有可能代代相传下去了。戏班里有的老人总是习惯地认为“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为了饭碗,他们非常保守:“只教假的,不教真的!只教一出,不教更多的戏,或只教部分,吊吊胃口等等……”总之,是不愿意教。而在“史无前例的文化革命”中,徒弟斗师父,打师父,乱贴大字报,师父伤了心,互相告诫:“绝不再教任何一个徒弟,他们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所以在“文革”的十年之后,就出现了“ 还是那个庙,却失去了那个神儿!”出现了缺少好演员的惨状。我和有些人看法不一样,因为我认识到:“流派本身不应属于个人,尽管它曾是由某一个天才发明创造的,或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前进的,艺术商标是个人的,但它的成果应视为是社会的!如果没有社会的支持和欢迎,一个受广大群众欢迎的演员或艺术家根本不可能成长起来。当艺术家成名之后不应当忘记哺育他成才的人民和社会,离开了社会的理解和知音,艺术家的艺术就失去了存在的根,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此虽然有着“荀派”“尚派”的商标,但他们统统的属于社会,属于广大观众。既然不是个人的东西,你又有什么权力说“给与不给”?当然你“坚决不给”别人也无法去抢。但你若稍微明智一点,抛弃个人思想,将属于人民的艺术还给人民,才是真正体现了它的社会价值和存在意义,你在这门艺术中的地位也就顺便展现出来了。固然,教徒弟很累,要现身说法,要倾囊相授,但根据我在这几十年中所教的三十几名徒弟中,我很自然地体味到一种给予后的愉快,和徒弟终于饱尝了奥妙后的欣慰感,一下子把话说透了。我讲这些话的意思是要说明荀派念白的窍门到底是什么?我也曾经有舍不得说出来的心疼感,因为一种感悟来之不易,是自己多年辛勤钻研的结果。但既然要写书了,我一定要把它全部说出来:

荀派的念白很嗲,尤其是京白。具体的方法是:充分利用嘴唇和舌尖的力量,用半个嘴片来说话,而且声音要甜,节奏不可太快,要快中寓慢,快而不乱,而且在每段话里必须突出主语、主词、主字。有时故意念些排句,或“四字一组”的铿锵之词,诸如:“不入公门”、“退了贼兵”等句,是一字一顿念出来的。

在这一场里,出门找哥哥,忽然见到了哥哥,有两个跳步,是和顽皮的小孩一样跳过去的。这是荀派艺术充分体验生活,表现生活的一个小处理。还有那些连续不断的“偏要问”“我偏说”“我偏去”连续地任性矫情,也使这个女孩在舞台上别有一股味道。

这一场,在和那个小偷江海买镯子时的讨价还价,那就更有意思了:人家卖五十两,她还人家一两,成为价格上的强烈对比。在表演上也要掌握冒傻气而极端认真的表演方法。凡是在表演上出神的地方正是冒火花的地方,也是需要光彩和天才的地方,如果一个演员在舞台上不是塑造人物与刻划个性,而是表现程式,自我欣赏,那他是一定不会受到观众欢迎的!观众衡量一个演员的好坏,主要是看他唱、念、做、打的功夫基础如何。再就是塑造人物,提炼人物个性的能力如何?这就是所谓的舞台上的诀窍。而每个流派,又都有它各自的窍门轨迹,入门之法,就看每个学生的感悟能力如何了。买镯未成,小姑娘韩玉姐生气了,一蹶一蹶地退下场。荀老师每演至此,准有掌声。我一直演到今天,只有笑声,从无掌声,至今不明白,错在哪里。看来掌握某一种演法,包括动作与节奏的有机结合,还真需要找到它的结合部与共鸣点,才能在那一瞬间获得心灵的撞击以致产生短暂的共鸣,形成了剧场里的高潮,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韩玉姐的第二场,是边叫“ 哥哥慢走!” 边上唱散板:“ 问兄长因何故拿到公堂?”然后对话,直到“我不说话,我旁听!”眼睛必须朝观众来一眼。因为这又是在冒傻气。说起冒傻气,这是很不好出现的一种愣瞪眼,要把脸垂下来,眼发直,有时是故意装傻,有时是开玩笑假傻。但一定要使观众感觉你傻得可爱才有趣。

下面还有一段:“我也没瞧见过打官司的,我有点不放心,再一说哪,我来看看二位老大人审得公道不公道啊,要是审得公道啊,那还好说,要是审得不公道啊……嘿嘿对不起,我要到京城里告你们去!”尤其那个“告”字要用力把头一点,才有那个愣劲儿!

“大堂”这一场是坐在大座儿上的(桌子后面的椅子)陈智的重头戏,他在审案中要多次叫人上场,一旦叫错就秩序大乱。因此这场戏也有个外号叫“砍一台(“勘玉钏”的谐音),(“砍”是“砸了”的意思,也就是因叫错了人乱了套,砸了一整台戏)。第一个是“俞仁”,韩玉姐爱管闲事,边唠叨别往外走,“愚人?这个人怎么那么愚啊?哟!糟老头子!”“糟老头子”是心理话,不可大声说,但又不能不叫观众听见,因此要做到轻而清,并向观众示意。

第二个叫的是张少莲:“我瞧瞧去!啊!长得可真不错呀!”这句话要向观众说,并得意地偷吸着气说,心里已悄悄地爱上了。而且还自来熟地告诉人家:“嘿,大人叫你,你快进去吧!”

第三个叫的是书僮。

第四个叫的是强盗江海。韩玉姐爱管闲事,自言自语地说:“ 江海是谁呀?我出去瞧瞧去!哟!闹了半天是你呀,给你二两卖不卖?大人,我认得他,他就是那个卖杂货的!”韩玉姐的直爽把案底给破了!

前边还有一段表演,是“认镯子”时,韩玉姐对哥哥韩臣的自然揭发:“我认得出来,这只镯子是我哥哥的一个女朋友送给他的,我跟他要了好几天,他老是不给我。他不给我,他就回房睡觉去了,打门口就过来一个卖杂货的,我要买他这只镯子,他不卖给我,他跟我要五十两银子,要得太多了,我买不起,我还他二两,他不卖给我。您说这人讲理不讲理?我告诉您说吧,这只是我哥哥的!这只是那个卖杂货的,我都说清楚了。”小姑娘替两个坏人都招供了!这一下子把个哥哥气得快晕过去了。当审案大人又问韩臣,“当日你请好友张少莲代看门户,你往哪里去了?”这哥哥故意撒谎说,当晚就回来了,韩玉姐实在老实,立即分辨:“不对不对,哥哥你记错了,那天晚上你没回来,第二天天亮了你才回来的!”韩臣干什么去了?到俞素秋家骗婚去了,这个喜剧就是韩玉姐这个知情人的无意揭发中使案情大白了,于是大人下令:“来!将韩臣,江海二人推出斩了!”

韩玉姐急了,说 :“慢着!老大人我问问你,江海犯的什么罪呀??

陈智答:“劫财害命。”

“那么他杀人了,应该让他偿命。,那么我哥哥犯的什么罪呀?”

“奸骗俞家小姐,俞家小姐含羞自尽。”

“哦,我哥哥奸骗了俞家小姐,俞家小姐含羞自尽。那么她是自尽哪,恐怕还不能处决吧!”这段话是对案情性质的分析,观众也被韩玉姐的聪敏所打动。声音要猛高一块,正在此时,我演出时扮演韩臣之角的白其林竟在台上脱口而出:“嗨!真没想到啊,我妹妹对法律还有研究!”台底下“哇”的一片笑声,一片掌声!这句话加得太点题了!也太现代化了。毕竟台下坐的是九十年代的观众,他们是高兴地笑,绝不去追究当时的韩臣是否讲得出这样的话来!从此,我们在演出中就把这句话固定下来了,成为“死哏”,非逗不可了。就像梅兰芳先生当年演《断桥》一样,一声“冤家!”梅先生右手指向许仙头部,动作大了些,竟戳到了许仙的额头上,许仙向后一躲,梅又觉歉意,立即下意识地一搀,台底下也是反映强烈。从此,就把台上的即兴创作固定下来,成为今后表演的固定动作了。因为此动作十分符合白蛇对许仙又怨又爱的复杂心理,又很合理。于是不管以后昆曲、京剧经过了多少次改动,一直沿用此动作。总之,演员在舞台上表演起来,真正投入之后是会有即兴动作的。但事后必须总结,因为有的创作未经过深思熟虑,也常常属于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因此,只有恰倒好处的创作才是可取的。

下面接着韩玉姐与陈智大人继续对话:“我说老大人,我跟您商量商量,不是我哥哥奸骗了俞家小姐吗?俞家小姐含羞自尽,(手指向张少莲)假如我跟他……”只动作不说话,意思是说不出口。大人接问:“这是什么,我不明白。” 韩玉姐无奈再说一遍:“……您明白了吧!”大人回答:“越发糊涂了!”“还不明白!哎哟你这个老头可真笨!干脆我跟您直说了吧!假如您把我判给了他,这件事情马马虎虎地就算完了!”下面是张少莲拒绝,“仇人之妹,我不要!”于是韩玉姐急了:“哥哥你看你,我都受了你的牵连了,人家不要我。”韩臣此时仍跪在地上,他说:“别着急,我来劝劝他,张少莲,哥们儿,我奸骗了你媳妇,现在我还你一个妹妹还不成吗?”张少莲害羞地讲:“只怕对不住前妻呀。”韩臣急接:“哟!什么前妻后妻的!你再仔细看看,它前、后不都是一个人吗!”哗!台底下又是一片掌声,这是把角色的哏和演员的哏溶在了一起!这样的哏一点儿也不馊!每演每笑,叫做“永垂不朽”的哏!妙极了!

再往下是陈智的判案:“江海秋后处决!韩臣定时收监!”处理不同了,韩臣深知自己之罪被妹妹一番辩论所减,留下一条活命很不容易,连忙作揖。被押下前还要逗一下:“多谢谢妹妹救命之恩!想着到监狱里看哥哥去,想着给我带两只烤鸭去!”这里在北京演,因为北京出烤鸭有名。要是在外地,那就根据当地特产随时变化带什么。这种作法叫做“抓现哏!”也很有趣!陈智把其他人都打发下去之后,又叫俞仁去为韩玉姐和张少莲的婚事备办妆奁,作为对俞仁嫌贫爱富惹出祸事的惩罚。俞仁答应:“哦是……”下场去了。只剩下韩玉姐与陈智二人。韩玉姐说:“大人!人家张少莲没有答应我的亲事,您怎么就叫俞仁备办妆奁去了呢?”陈智说:“自有老夫作主!”“那可不成,婚姻大事您可不能当作儿戏,待会我打扮好了,他要是不要我,那可怎么办哪!”“包在老夫的身上!”“怎么着!包在你的身上?那好极了,我就去打扮去了,我打扮成新娘子,我跟人家拜天地,他要是要我那还好说!他要是不要我,咱们俩人回头再算帐!”好厉害!韩玉姐讹上大人了!

最后一场是韩玉姐蒙着结婚的盖头上场,在媒婆的喊叫下:“一拜天地!二拜大堂,夫妻交拜,站在一旁!”张少莲被迫无奈,忙说:“案情虽明,岂能归功于这小小的女子!”韩玉姐猛一下掀起自己的盖头说:“张少莲!你过来!俞素秋都死了好些个日子了,你干么老是想她呀!”“我只为她一点痴情!”

哦!你为她一点痴情,难道说我跟你就没有情吗?”“反正,差乎点儿!”“我跟你,不单单是为了情!我打的是抱不平,再一说哪,我原来就挺喜欢你的,我哥哥奸骗了你的媳妇,你媳妇含羞自尽,她哪!是一条人命!今天我这么大儿姑娘家,当着这么多人,我跟你拜了天地,你要是不要我,我也没脸儿活着,我也得寻死去!你哪!也是一条人命!你不要我呀!我还不想嫁你哪!我寻死去!……”张少莲一想也对,又看到韩玉姐跳脚寻死,吓坏了,立即跪下求饶,忙说:“小姐不要生气,我答应了,我答应了。”韩玉姐欣喜万分,一个懒半转身,向观众一看,再看一眼跪下的张少莲,再看一眼观众,定住了,偷偷一个耸肩窃笑,双背抖袖,唱道:“替兄赎罪风节檩,我嫁原非只为情,你既再三不应允,奴家何必苦用心,公堂上交拜如梦境,我命似鸿毛一样轻,三尺白绫寻自尽,一条人命打不轻,你今后悔迷梦醒,奴愿共白头就无话云。” 这段“流水”中的“无”字,要十分豪放、坚决,音往上扬,双手分开做一个有力的“不”状。然后,双撩袖将张少莲搀起来。陈智大人接着说:“这对玉钏交付于你,你二人回家去吧!”二人同行礼说:“多谢大人!”二人将玉钏凑成一对亮相,这出戏就打尾声了。

上面,我已将重点唱段的动作提示及主要念白中的主要变化与特色分别做了表述。荀派艺术喜欢搞对比,无论人物、角色、性格、唱腔、念白节奏、高低、疾缓、强弱均有对比的处理,显得变化很大,色彩丰富,艺术性也很强。一人连饰二角、三角的形式,在旦角中也是由荀先生发明的。当一种形式和做法经一人发明以后,被别人发现,成为规律性的东西,又被别人引用和效仿,在他的基础上,人们还会延伸使用,……但我仍认为,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是最伟大的!

荀派戏中,《红楼二尤》也是一人连饰二角:前演豪爽的尤三姐(花旦),后演窝囊的尤二姐(青衣)。我用师父的办法,在另一出叫作《宋宫奇冤》(原是六本《狸猫换太子》改编)的戏中延用了两个角色的办法,前饰花旦“寇珠”,后反串老旦“李妃”。像另一些戏:《四郎探母》中可连饰三角:前“铁镜公主”,中“太后”,后反串小生“杨宗保”。更有甚者:在全部《穆桂英》中:前穆桂英,后杨延昭(反串老生唱“斩子”),这需要大、小嗓门均佳才能实现。因为一般的演员有了小嗓是不会同时有持久性的大嗓的。所以反串老生的演法,只有李慧芳可以办到。因为她小时候学过老生,有基础。我唱那个老旦也是强呶,很费力的!我在新编的历史剧《双玉缘》中也是反串两次,前袁玉梅(花旦),中老旦,后小生,再后反串回小旦,这样四次变化,也是很吃力的!

有人问我:什么叫继承流派?我想继承“他的思维,他的规律,他的创作方法,他的舞台表演特点,他在舞台上的光彩点和精气神,他塑造人物主要突破口,他的主要剧目,他的演唱特点”等。这些方面明白了、继承了、延用了、发展了。那么,可以说:这就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

艺术的继承和发展难就难在众口难调,众说不一,特别是在继承和发展艺术流派时更是如此。比如荀派,有人说越像越好,有人说神似比形似更高一筹,幸亏我长得比较像荀,胖也像荀。表演和唱腔到底是将“荀”美化了?还是丑化了?又是众说不一。师父一生很苦,又可惜为了某件事未达成协议,他居然未拍一部电影(当时还没有录相设备),只留下了四十八张老唱片,及当时的一些实况录音,唯独没有形象资料,叫人实感遗憾。因此,像与不像也找不到旁证材料啦!但荀慧生先生聪敏、开拓、幽默、对人生有他独特的理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艺术家,这一点是被人民和历史验证了的!只要用历史的眼光来重新审视他的创作,他的超前意识,他的时代精神都在每一个古代人物中熠熠生辉,研究他的剧目,也就是研究了他的艺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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