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写字吹得太神”
鲍文清
也是因为采访,1979年我与启功先生初次相识,此后便结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深厚友谊。
虽说我是启功生前唯一首肯写他传记的作者,但记得第一次采访,当他看到我的采访提纲上写着“你怎样成为书法大师”的字样时,便立刻提笔把“大师”两个字勾掉,换上了一个“家”字,并说:“这就够了,其实我写字是‘臭名远扬’,也算不了什么家。”
这样谦逊的启功先生,当然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给他树碑立传。我曾多次跟他提起为他写一本传记的事,他却再三再四地答曰:我只是个普通人,‘传记’之类就免了吧,实在担当不起。”后来见拗不过我,他只得建议我写些从旁观察到的琐事,我也便“妥协”了。
于是我把二十多年来与启功先生相处的一个个瞬间诉诸笔下,集结为一本小书,唤名《启功杂忆》,于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适逢今年启功先生诞辰100周年,我应邀从中节选二三事,与《新华每日电讯》的读者们再次共忆启功先生——我那位可敬可爱的老大哥。
“随便”地写字
有一次,我请启功先生为我写张字,他欣然应诺,一挥而就。当听到我发出的赞叹声时,启功先生掂了掂手中的笔谦逊地说:“我一向不赞成把写字说得那么神秘,你看我写字不是很随便吗?现在有很多说法,把写字吹得太神了,搞得太神秘,人家谁还敢学呀?”
我问他的字是怎么练出来的,他哈哈大笑说:“是写大字报练出来的!”接着他若有所思地对我说,“文化大GM”十年没有给人留下一点可以依恋的东西,唯念了大字报的“恩”。因为抄大字报常要站着写,使他练就了悬腕和悬肘的功夫。
我告诉他,我正在每天练字,他鼓励我要大胆写字,什么笔,什么纸都拿起来写。“写字是一种享受,没什么神秘的。写字时应该感到轻松愉快。古人说写字时汗流浃背,真是胡说,那样不变成耍杂技了?”
经常有人带着孩子登门,要启功先生指点窍门。启功先生则不以为然。他当着家长面说,小孩首先要学好功课,打好学习的基础。他认为小孩练毛笔字主要是记住笔画、字形,培养对民族传统艺术的爱好。年龄渐渐大了,理解力和观赏力强了,练字才更有见解,有辨别,有选择,写出自己的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