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力量指日可待
竹园情深
白明安
提起老家，就一定要提及老家的竹园，因为老家的竹园，郁郁葱葱，自整个村子第一家起一直绵延到村子的最后一家，小径从竹林中通往各家各户，看似以路为界将竹林分成一片一片归各家所有，其实根永远连在一起，正如老家的人情世故一样，情之根相互交接，不分你我，牢牢地牵挂在一起，这是多少年来共同生活结下的情缘，浓浓的乡情，说不请道不明的乡情。所以老家的竹园不是那家那户的竹园，而是全村人心心相连的情结之园。
老家的竹园并不是很早就有的，在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年月，大人们天不亮就出门，月上梢头才回家，整日忙在坡头，不停地挖呀、种呀，但终究还是为衣食无保而愁，既使门前栽上几杆竹子，也早早地就被砍掉换作米面了，新生的速度跟不上砍伐的速度。
当好政策的春风吹进小村的时候，人们的观念也发生着变化，科学引领致富之路，小村人脸上洋溢着甜笑，奔走在小康的大道上，更高尚更充实的精神生活追求在暗长，村里人构思着要把自己的这一片天地建成让城里人眼气的世外桃源。房前屋后有的是空地，这儿栽几棵长青树，那儿种一丛花草，当然栽几杆竹子是最简单且划算的选择，因为竹子不娇生易养活，只要有一把土就能快乐地生长，若根扎入石堆中，也会生出一丛碧绿来，而且竹子四季长青，竹杆节节向上直入云天，有预示着好日子一天好似一天之美好愿望。于是你栽几棵，我埋几杆，冬去春来，这竹子便疯一般的生长，两三年下来，你的竹子便长到我的地盘上来，我的竹子又漫到他家的地里，竟将各家的竹子连成整片，合围着整个小村，分不出个你我他来。
川道上的人常到老家的竹园蹭竹子，今天说要作个架子凉衣服，明天说作个缠放鞭炮的杆儿。老家人厚道，先把客人安排在竹园的石凳上坐下，再在石桌上沏壶自产的上等青茶，一边喝着清香的茶水，一边介绍这杆竹子的传奇经历，那杆竹子的离奇故事，动人处，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听得客人一愣一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吃过午饭，客人说:"真不好意思，拿你的竹子，还得你搭茶搭饭。" 姚家大叔说:"到我家门口砍吧，那竹子直得很。" 白家大爷指着自家门口的说:"这就和姚家的一样，你挑好的砍，想要多少砍多少。" 客人挑了杆合适的砍了，嘴里说着:"有时间一定到我家玩呀!" 乐颠乐颠地着竹子走了。
如今，老家的竹子不再成为换取米面的商品，为吃喝而苦的那个时代已划上了句号。老家的竹子被小河的甜水滋养着，被巍巍的大山庇护着，一茬比一茬青翠，一年比一年挺拔，杆杆向上漫过小楼的顶层，似绿色的烟雾笼罩着整个小村。老家人把竹园的杂枝杂草清理得干干净净，用青砖砌出最耐看的竹园文化，把祖宗留下的香色木桌木凳全摆在竹园里，茶壶里煮着香甜生活，木凳上坐着快意人生。嗞溜着清香的茶水，哼唱着悠闲的小曲，醉看一园清色，构想明天的美好生活。
春天到了，百鸟在竹园内一派欢腾，新笋刚冒出个壮壮的尖儿，村子里的男人们便在家里呆不住了，因为他们有想法，他们要更好的生活，就必须到外面的世界去创荡。月亮柔柔地照着竹园，撒满一地碎碎的银色，男人坐在木凳上，揽住了泪眼的女人，细细叮嘱: 看好这园竹子，看好这个家!
竹园里摆满了刺绣的花架子，三个一簇，五个一群，女人们在竹园里，边绣花边吆喝着小孩，针线在上下翻飞，幸福的花朵在手头上编织，小孩在林中追闹，竹园内飞出一片欢乐的歌。"谁说女子不如男"，她们正用自己的辛劳替男人分忧，改变着自已的生话，也改变着小村的面貌。
竹园的新竹如柱般地直上天空，严严地罩住老竹，把竹园充实地更加茂盛。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如约而至，默默地飘着，一夜悄静，天蒙蒙亮，外面便响起了"啪、啪、啪"的爆竹声，这真的是爆竹的声音，是被大雪压爆了竹子的爆响声。
门轻轻地闪了一道缝，女人惊讶地发现: 千里外的男人回来了，就站在门外跺着脚、哈着热气，笑笑的，兜里鼓鼓的。女人眼圈红红的，骂道: "死鬼，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恁骚情。" 男人搓着手，嘻皮笑脸: "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看你个瓜怂像。" 说着把兜里那鼓鼓的东西塞到女人手里，女人羞羞地说: "还不赶快把竹子上的积雪摇下来，不然这竹子可就全要压爆了"。于是这竹园里便又下起了一场和着浪笑大雪，女人笑泪了，男人也笑累了。
不几天，竹园里又新添了几道风景:一面图文并茂的文化墙; 两座翘角小亭; 十多杆太阳能灯。夜晚，这竹园就如同白昼一样地亮，大人小孩便全围坐在小亭的长椅上，看着文化墙上的文化，瞅着半懂不懂的太阳能灯，感慨着时下的好日子。小孩迷醉在爷爷离奇古怪的神话故事里，女人们则缠着男人讲走南闯北的趣闻，直哄得女人忘情地流泪，说下次一定要携手下江南。
夜已深了，蓄足了太阳能的灯还白白的亮着，撒下一园光斑，被惊扰的斑鸠在竹林密深处轻动，忽然间又扑啦啦一阵大响，十几只一齐向四面八方乱飞，掀动一园竹的碧波，惊起一天雀的鸣叫。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睡眼，在夜虫的眠曲中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冬日总是让人胆寒，太阳明明就挂在天上，但心里却冷意连连。冬天也是生命里最脆弱的季节，生老病死，谁都难于主宰。该来的来，该走的谁也留不住。又一个邻居老奶奶远离我们而去，小村所有的人都放下自己的活路前去帮忙，招呼客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全然明白，把主家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做，这是老家的习俗，说到底就是浓浓的乡情。大事做不了做小事，重活做不了做轻活，实在做不了就拉条凳子坐在一旁凑个人气，只要人在场就是情。远在外地工作的，既使手头的活路再要紧都要拼命往回赶，绝不会丢了这份情感，感情比什么都重要。吊唁完亡灵，和主家说一些安慰的话，然后拉几条凳子就满竹园里坐着，陪亡灵在人间度过最后一夜。要么三五成群围坐一团，谝一些天南海北的怪闻，听在外创荡的人生经历，要么独自倘佯在竹林间，嗅一遍竹叶竹枝的香味，听一回细风拂动竹叶的沙沙声响，轻抚竹杆，细细品味那年那月那日那时那刻的童趣，满满的乡情再次迷漫竹园，渗进小河，浸入大山的脊髓。
如今，老家的竹园在老家人的精心呵护下愈发青翠，与老家的秀水青山融为一体，成为老家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它不仅是老家人的精神乐园，也是老家人的情之所依。老家的竹园还在向外漫延，根盘结得更密更紧。只要根在，这一份乡情便永不腿色，只要用心呵护好这一园青翠，老家人的日子便如这拔节的竹杆一天好似一天。
作者简介：
白明安，供职于商南县青少年校外活动中心，喜文字，爱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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