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暮年
舒清去交个钱的功夫，周敏之已经给父亲安排上了VIP病房。宽敞的大床、各种监控仪器、方便陪护休息的沙发，以及独立卫生间。
父亲躺在床上，原本魁梧的身体陷入一片白色里，看起来似乎有些陌生。母亲正握着父亲的手摩挲，见舒清进来，松开手站起来。
“交过钱了？”她开口问。
舒清点头，问：“医生怎么说？”
母亲脸上有了些庆幸般的笑容，轻声说：“医生说取出来了凝栓，不过有可能已经影响到神经，具体影响到哪里还要等醒来后评估。”
“一直睡着？”舒清看了一眼父亲，才一周没见，父亲的脸似乎胖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手术的影响。
“刚出来时还睁了睁眼，还没有说上一句话便睡过去了。”母亲的表情不无担心，刚在外面接了电话回来的周敏之听到，安慰说：“手术时间长，又打了麻药，肯定还得歇歇才行。”
几个人在病房聊了一会儿，舒清看了看时间，提出要去买饭回来。
“别去，”周敏之摆了摆手，“我让程平送饭过来，快到了。”
“这怎么好意思？”舒母忙说：“你们都是大忙人，来一趟就行了，还往这里送饭！”
“阿姨你不知道，”周敏之在沙发上歪了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一早就让他去排队吃好吃的了，他吃了也觉得好，就给我们打包一份，不耽误什么时间。”
声音慵懒舒适，让人也觉出一点轻松。
程平很快来了。
舒清怕他找不到病房，在电梯口接住他带进病房。
他身材高大，眉目又漂亮，长了一副好皮囊。提着饭盒穿过走廊走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都要停下来看一眼。
周敏之依旧懒懒地歪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划拨点击，把公司的事情安排下去。见程平进来，挪了挪身子示意他坐在一边。
食盒打开，一层一层，足足四样小菜再加三份米粥。
“叔叔没事吧。”他一边铺开粥菜，一边往病床上看了看，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从她一进来，舒母的脸上就掩饰不住带着几分打量，到这时候终于似带着欣赏放下心来，柔和地说：“危机已经解除了，现在就等他醒过来，应该没事。劳烦你送饭过来，真是辛苦了。”
程平嘿嘿笑了几声，招呼她们过来吃。
周敏之和程平都是大忙人，所以刚用过饭，舒清就催他们回去。人刚走，舒父就醒了。
他的眼睛先是微微睁开一条缝，接着手指动动，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舒母连忙把手伸过去让他握住，舒清缓缓依在他床前，柔声问：“爸爸，你醒了吗？”
舒父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他看了看舒清，又看看舒母，接着目光又挪回舒清脸上，嘴唇动了动。
“呜啊……”声音嘶哑，竟然没有说出什么。
“庭正，你怎么了？”舒母一下子急了，“你不会说话了？”
她连忙按床头铃呼叫护士，护士又带了医生过来。
“这是中风后遗症。”医生拿着个板子，上面夹着一张纸，让舒父配合他的指令做了各项动作，随后判定道：“情况不算严重，等身体状况稳定了，要去积极配合理疗，语言障碍还是有可能缓解的。”
果然是留下了后遗症。
父亲还没醒的时间，舒清已经在网上查了很多，知道有这种可能。
她宽慰着母亲，又向公司请了假。
抬头看看病床上因为说不出话已经有了些焦躁情绪的父亲，再看看六神无主的母亲，舒清揉了揉眼睛。
开车回公司的周敏之在车里抱怨程平：“怎么都不知道安慰安慰舒清？一个劲傻笑什么？”
“见着你高兴啊！”程平在安全带下使劲儿挪了挪，身子靠近周敏之，依旧笑着：“你没有听说跟恋人闺蜜最好的距离，是隔着恋人吗？我这叫做君子之风。”
周敏之嗤了一声，喃喃道：“这下舒清是真遇到难处了。又是离婚又是家里添个病号的，公司那边也越来越不好做，够她辛苦一阵。”
程平低头看了看微信窗口不停弹出来的讯息，点了点头：“有些人就是到中年才开始吃苦。”
“哎，”周敏之叹气，“她从小可是顺风顺水，乖乖女，一毕业就遇到良人嫁了，哪像我从小都那么惨。”
周敏之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小时候性格跋扈，走过不少弯路。
程平正要说什么，周敏之的电话响了。
她戴着蓝牙耳机，没听几句，就骂了一声脏话。
“***，罗大瘸子把我的客户撬走了！”说着便把车停在路边，“你打车回去吧，我要掉头了。”
程平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他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干嘛去？”
“我堵他去！”周敏之狠狠道：“他一到这个点，铁定在他姘头那里。我听助理说他撬完我的客户，接了个电话发着骚出去了。我去把他另外一条腿也打瘸了，看他还敢不敢抢我的钱！”
程平皱了皱眉，“你连他姘头在哪儿都知道？”
周敏之和她口中的罗大瘸子分别是他们集团公司旗下两个销售分公司的总经理。据周敏之吐槽，罗大瘸子是个又丑又无耻且以撬走她们分公司客户为荣的无耻小人。
“就他那点破事，全集团公司都知道。”周敏之说着已经抬手推了推程平，“你快下去，别碍我事。”
“我就问你，”程平发挥他理科男的逻辑推理能力，“他有那么快便签了合同？你助理见到合同了？”
“见到了！”周敏之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就差大老板签字。”
正说着，电话又响起来，来电显示赫然是“大瘸子”几个字。
“你想怎样？”周敏之索性按了免提。
“阿敏啊，”一个慵懒的男声响起来，“我费劲千辛万苦，差点牺牲色相，终于签了SC了，你不祝贺我？”
“你个垃圾！集团严禁私抢客户，你是找死。”周敏之咬着牙。
“呵呵，”对方干笑一声，却忽然话锋一转说：“你个傻女人，你知道的，只要你愿意亲我一口，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
